在他眼中,她并非大奸大惡之人,從前是這樣,今後亦是如此。每個人都有苦衷,但苦衷也分善惡。
“如果以前有人在我耳邊說這麼多話,那他就離死不遠了。”過不了多久她殺人消息便會傳開,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便是年雲淺,是殺害三清宗的兇手,到那時候他還會這麼認為嗎?
這句話算是變相的承認她失憶之事是假。
榭季連忙捂住嘴瞪大雙眼,無辜的看着她,“你不會殺我吧。”
“現在不會,以後可說不一定了。”
“我要沐浴,你先出去吧。”雲傾錯開他的注視,岔開話題。
“那我叫人打熱水!”他快步跑到門前,準備關上房門,“我先下去備好飯菜等你一起吃!”
“等一下。”雲傾突然叫住他。
榭季回過頭,“怎麼了?”
“你家在哪?”雲傾問了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榭季扶着門框的手微微泛白,“怎麼了?為何突然問這個?”
“沒事,你走吧。”雲傾也不再多問,回頭看向窗外。
窗外白玉蘭開得極好,陣陣風過依稀可聞見那沁人心脾的花香,雲傾輕閉雙眸,享受這片刻的平靜。
榭季那雙眼,似是故人,如果他如今還在,不可能和榭季一般肆意逍遙,性格如此大相徑庭,怎麼會是一個人。
再睜眼時,眸中恢複往日神情,深邃又危險,無喜無悲,如千帆過盡的江面,無風吹過。
可是世間上的事,怎麼能事事都分善惡。
從窗戶望去,白玉蘭剛好被框在這狹小的空間,引得人駐足癡望,往下望去,榭季正站在白玉蘭樹下仰着頭左手拿着幾串冰糖葫蘆和糖人,腮幫子鼓的圓圓,悠閑賞着景。
水藍色衣袍上暈染勾勒金色絲線,服服帖帖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倒襯得白玉蘭樹黯然失色,讓人眼中隻看得見那抹藍色身影,少年明媚似陽光,之後便讓人不由猜測這是哪家跑出來的小少爺。
雲傾沐浴完便看到這副場景。
這才想起,方才她好像忘了問什麼事。
他是站在陽光下的人,可自己偏不喜這灼灼烈日。
榭季似是有所察覺,轉頭擡眼便對上她那雙古波無瀾的雙瞳。
霎那間,雲傾便覺這黃昏落日又升起,為了這小少年又抖落滿身光輝。
榭季朝她揮揮手,舉着手中的東西示意她下來,眼中綴滿星辰,張揚又熱烈,白玉蘭無風自落。
雲傾不為所動,仍站在窗邊凝視他。
“雲傾!快下來!”榭季突然提高音量,滿懷期待的望着她,那模樣像是有什麼大事宣布。
雲傾:“......”
這名字從他嘴中說出,好似不是在喚自己,而是别人的名字,她不過是借了這個名字。
但他眼中分明是望向自己。
雲傾突然有些期待,他會怎樣叫出年雲淺這三個字。
在如此人多混雜之處他也不收斂大聲喧嘩,其聲音引得行人頻頻回頭,如此張揚喧嘩,雲傾本不想理會他。
但最終還是鬼使神差轉身擡腳走了下去。
榭季見她下來,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什麼事?”雲傾款款而至,光輝照耀下衣袍熠熠生輝,發絲未幹,一股幽香氤氲。
“我就說你穿這件絕對好看!怎麼樣?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吧!”榭季将手中的吃食遞給她,“你吃糖葫蘆還是糖人?”
“有事快說。”她并未接過,自從五歲之後她就再也不喜甜食,如今亦是。
“好吧,我自己吃。”榭季收回繼續欣賞白玉蘭,“下來曬會太陽,頭發幹得快些。”
“就這件事?”
“當然不是,是關于你的事。”
“我師兄剛剛寫信回宗門的時候順帶問了一句你的來曆,你猜我知道了什麼?”
“你調查我?”雲傾衣袍下的手不自覺攥緊。
“也不算調查你吧,他想清楚你的來曆,這樣才好判斷我宗門之事能否告知你。”他咬下一顆糖葫蘆,酸得一激靈,連忙囫囵吞棗咽下去。
“哦?那你們查到什麼了?”
街上車水馬龍,孩童嬉戲玩鬧奔向遠方,四面八方炸開來的吆喝叫賣聲混合各種吃食的香氣萦繞這一隅之地,雲傾注視高挂枝頭的白玉蘭,耳邊并未如期傳來榭季的聲音。
她疑惑地轉過頭,隻見榭季站在她身邊傻乎乎的笑着,那是詭計得逞的笑容。
“你被騙到了吧!你剛剛緊張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雲傾:“......”真無語,這輩子還沒這麼無語過。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師兄剛剛确實寫了信,也确實想問你的來曆,但是最後被我制止了,你不要擔心,我是不會去調查你的過往。”
“他人傳言豈非真實的你,我要知道也要你親自告訴我,不會相信外界他人之說。”
“等哪天你想說了自然就會告訴我,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告訴我,等毒解完後我自然會離開,到那時或許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我說的對嗎?”
白玉蘭生得那般白,高潔典雅,仿佛生來便高懸枝上,隻有凋謝之時才會沾染泥穢。
雲傾看了許久。
“想查便讓他查,我無所謂。”
反正也查不出什麼,就算查出來了又能奈她何。
“今日陽光正好,白玉蘭也如此好看,我隻是想讓你多曬曬太陽,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