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喧鬧聲炸耳，直擊耳膜。

年雲淺看向四周，“天快黑了。”這裡沒人知道時辰，隻有天黑時會有人請他們出去，她轉過頭來，注視着榭季琥珀色的眼眸。

她喜歡他這雙會說話的眼睛，每次與他說話時，視線總是不由自主落在他那如太陽般耀眼璀璨奪目，眼瞳中仿佛有四季流過，生動的，熾熱的，讓她陷入燦爛星河。

“你怎麼知道？”榭季左瞧右瞧也沒看出什麼。

“推測。”年雲淺指指腦袋，“這是一個殺手的基本訓練。”師父多年的嚴格教導，即使不是殺手，也勝似殺手。

在紅秋山，她看着太陽東升西落，四季輪轉，冰融雪消，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我都快忘了，你是個即将金盆洗手的殺手，”榭季眸中多了一分複雜看不懂的情緒。

“我們走吧，明日我們上三層，我有法子。”他扯住年雲淺袖子，“也不知道連理他們怎麼樣了。”

天色漸晚，她們出來之時幕城已燈火通明，街道上不少男男女女相伴結行，手中提着花燈，穿梭在大街小巷，好不熱鬧。

問過街邊商販才知，過幾日是幕城一年一次的花燈節，到那時，萬燈空中飄，萬花齊放于城，姹紫嫣紅，乃是幕城一大盛景。

“小郎君，給你家娘子買一個花燈吧，便宜劃算，花燈節當天買可要足足翻三倍！”商販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這一對壁人。

榭季表情變得不對勁起來，偷偷瞄一眼年雲淺，見她目光停留在那些各式各樣的花燈上，好似在認真挑選。他耳尖有些泛紅，朝商販解釋起來，“我們不是，我們隻是朋友。”

商販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樣，偷偷湊近榭季，“還沒追到？”

還沒等他解釋，他又自顧自說起來，“那就更要買一個花燈了，買花燈，送心上人，兩人一起買花燈能結緣，可保歲歲無虞！”

榭季這下慌亂了，一個勁的擺手，就差上去捂他嘴，讓他不要再說了！

“小娘子看樣子也很喜歡我家的花燈。”他又轉向年雲淺，“我家花燈是這裡賣得最好的！你看看這色澤，這做工！都是頂好的！”

年雲淺視線停留在一盞錦鯉燈上，五彩尾部似在水中遊動般靈動，頭部紅綠相交飽滿可愛，喜慶吉祥，流光溢彩，一眼便能吸引住視線。

商販拿起錦鯉燈，“小娘子好眼光，這款錦鯉燈可是很耗費人力呢，隻需要四十五文。”

榭季準備拿錢。

年雲淺先他一步拿出錢，接過錦鯉燈，“走吧。”

“慢走啊兩位！”商販聲音被甩在後面。

榭季跟在她一側，看着她手中花燈，幾度欲言又止，雖說她身上的錢是他的，但是買花燈這件事，他原本是想買給她的，怎麼能讓她自己掏錢呢。

他咬唇，尋思着找個機會再送她花燈。

臉上有些熱意，明亮燈光打在他臉上，就這樣，他與那錦鯉燈上的死魚眼睛打了個照面。

“發什麼呆呢？”年雲淺提起錦鯉燈，“給你。”

霎那間，眼前五彩錦鯉似化為流雲沖向天際，在黑夜中炸開絢爛，又化為密密麻麻星點，敲擊心側。

人潮如織，他卻一點聲音也聽不見，目中全然隻剩下這盞燈。

“送...送我的？”榭季強忍着不露出一絲竊喜，但口齒結巴已經暴露他，眉梢壓不住的喜悅，眼角飛揚，神采奕奕，在暖光襯托下像是夜間一顆明亮非凡的夜明珠。

他小心接過錦鯉燈，垂眸看了好一會，再擡頭問，“為什麼送我？”

“我覺得它和你長得很像。”年雲淺眸中有笑意劃過。

“像嗎？”他提起燈，對上那雙魚眼，大且無神，“哪裡像了？明明一點都不像。”他嘟嘟囔囔。

“就當你送我銀竹簪的回禮，雖說是用你的錢買的。”

“榭季。”年雲淺喚他。

“嗯？”他不明所以，轉頭看着她。

“你會一直相信我嗎？”

“會。”幾乎同時，榭季堅定回答，長盯燈光導緻眼前有些看不真切，所以他不知道她方才臉上是什麼表情。

眼界清晰時，他看不懂她眸中有些複雜的神色，隻覺得她很認真。

“無條件相信我。”

“對。”

“若我不記得你了，要殺你呢？”

“那我想辦法讓你記起。”他握緊手中花燈。

“為什麼？”年雲淺眼中充滿濃濃不解，她不理解為什麼榭季知道自己騙他不生氣，為什麼一次次用血救她，為什麼要和一個身份底細都不知道的人在一起，他做的這一切，年雲淺都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朋友，況且你還是我第一個朋友。”他認真注視年雲淺，“朋友之間沒這麼多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