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有想到她會有此疑問,蔺甘棠略微一沉思。
“永世錢莊?”
他像是想通了什麼,聞言哈哈大笑兩聲,“殿下太看得起我了。”
頓了頓,他解釋道:“若我能富成那樣,何愁沒有辦法擺脫困境。”
步笑安眯起眼睛,似是在判斷他所說話語的真假。
“那你,是如何得知阿箬行蹤的。”
蔺甘棠抖抖袖子,将背靠的更深一些,“這就說來話長了。”
“孤好歹身為一國之君,總得尋些事情打發時日。平日裡看看戲,聽聽曲兒,偶爾收集些民間話本,也算是怡情養性。正因如此,才曉得了你名下那幾間書肆。說來倒也有趣,原來竟然想到一塊兒去了。”
步笑安的心微微一沉,但面兒上未露一絲異色。華安書肆她開了許多家,其中經營不善倒閉的有兩三家,倒是還有不少書肆尚存,所囊括的小道消息遍布中晟王朝。
難道說,這麼些年來她布的情報網,竟然給他做了嫁衣?她費盡心思收集的情報,竟然暗中流到了宮中?
步笑安斂下眼睑,沉聲說道:“你有神弓衛,何必借我的書肆?”
蔺甘棠搖了搖頭,“此言差矣,神弓衛多對宮中事熟悉,而民間事則并不怎麼敏感。”
“同樣我也想問殿下,殿下亦可用神弓衛,為何還用書肆?”
不等步笑安答話,他自問自答,道:“二者相結合尚可發揮最大貢獻。你早就想到了不是嗎。”
步笑安沉默不語。
是,她是早就想到了。但是她從來不讓神弓衛涉及到書肆的事務中,所以這次阿箬遇到麻煩,銀票無法兌現的消息她甚至收到的比他還晚。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為神弓衛的主子,并不完全是她。她信神弓衛,但又不完全信。
就像她信阿箬,但也不完全告訴她實情一樣。
“所以,你是通過我的書肆,才知道阿箬近日會回到章州的事情。”
前因後果想通了一遍,步笑安這才對着他陳述道。
“聰明啊,殿下。”
蔺甘棠眼眸彎起,笑了笑,但是瞳孔中并沒有笑意湧現,那裡面透着一絲絲傷心。
“可是殿下不信我,有一些難過。”
步笑安指尖微微顫動,面上不為所動,“何來難過。”
“殿下,大可以放心神弓衛的。”
步笑安将頭轉向窗外,“時候不早了,阿箬一會兒該回來了。”
外面的太陽正當時,高懸在空中,将空氣中的暖意提高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邊勞煩殿下收拾收拾行囊搬來禦史府,我們不日出發。”
蔺甘棠顯然是已經有所準備,就等着她一口答應。很明顯,她也是答應了。
從窗外的景色裡抽離,她再次轉過頭,“好。”
“但是這差旅費——”
“孤出。”
爽快。步笑安内心歡呼一聲。
*
從雅間出來與蔺甘棠告别之後,步笑安在茶樓一樓牆角拐角處,找到了阿箬。
阿箬正蹲在牆角,一臉專注地聽着說書先生口中那些近日的趣聞。
剛剛的不快像是全忘了一般,見步笑安走近,阿箬急忙擡起頭:“小姐,今日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個長着獠牙的紅衣女子?聽說她像是妖魅一般,來去無蹤,專門懲治那些壞人!”
步笑安微微一愣,這說的不就是她?
阿箬站起身來,拍了拍裙擺上的塵土,“那人說得活靈活現,還說她把章州那貪贓枉法的父母官,一掌就送去見了閻王!”
這話本子怎麼越說越離譜了,步笑安隐隐覺得好笑。
“那都是他編的,也就騙騙你這樣的丫頭。”她微笑道。
阿箬忍不住辯駁,“小姐,他說的可真了。不然為什麼最近都風聲鶴唳的——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步笑安撩起簾子,走出茶樓,繼而往家中溜達。
“哦?”她聲音微揚,問道,“你又發現了什麼?”
阿箬一邊小跑着跟上,“小姐,我回來的時候,城門口排查比往日嚴了好幾倍,每個人都要盤問半晌才肯放行。就連文牒也要反複核對,生怕出了纰漏。”
步笑安望着前方看不見頭的街道,淡淡道:“這樣啊,那我們還是早些離去為好。阿箬,回家準備準備。”
回到宅邸,阿箬一邊将書架上的幾本閑書塞入包裹中,一邊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步笑安着手整理細軟,手中動作不停,将要緊之物一件件收入囊中。
待一切妥當,阿箬提起一捆捆雜物,将無關緊要的舊物悉數搬至院中,點燃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主仆二人早已習慣了這般随時遷移的生活。
一個時辰過後,便都收拾了個幹淨。
手指輕輕摩挲過門上的木紋,步笑安最後一次落了鎖。
她轉頭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