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蘭……一想到這個名字,他胃裡止不住的翻江倒海。
那個氣味,那個人的故作姿态,都仿佛黏在了這個稱呼上,讓他惡心。
“姓棠,名宋羽。”
“棠宋羽……”玄凝念着他的名字,心領神會,“是不是有兩個木?”
棠宋羽一怔,“女君如何得知?”他的真名從未與旁人提及過。
……
她如何得知?
在她差點鬧出烏龍找系統算賬時,系統人員大發慈悲告訴了她有關攻略對象的線索。
她的定制對象,名字裡也有兩個木。
巧合?
哪能這麼巧。
玄凝激動的握住他的肩膀,“我等了你十四年,總算是把你等到了。”
等了他……十四年?
她如今樣貌看起來也就14左右。
“女君真會說笑。”
他想躲開她眼中莫名炙熱的情感,卻被她捧着臉強迫與其對視。
“不是說笑,我是真的一直在等你出現。”
她面色激動的绯紅,說着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眉眼神情卻極其認真。
棠宋羽見過對他愛慕的眼神,也見過對他動了欲念的神色,倒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能把這兩種情感結合的恰到好處。
他差點就要以為她說的是真的。
未等他有所表示,她忽的罵罵咧咧。
“這個長公主,居然敢劃傷我的人,既然沒人管教,那我就替她阿媫好好管管她。”
說完,她蹲下撿了一塊石頭。
棠宋羽沒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就聽見遠處有重物跌落。
玄凝面露笑容,眼也不眨的問道:
“你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活?”
……她是在問他?
“那是長公主的人,女君何必自擾麻煩。”
就算她地位再高,也不可能高過長公主。棠宋羽不想利用她,亦不想牽扯到她。
“天色已晚,女君早些回家吧。”
玄凝看了看他,忽然抱着他的臉又親了一口。
“你……”她這是欺負他無手可擋。
“你先回去吧,傷口記得用水沖洗擦幹,明日我拿了藥膏去畫院找你。”
他隐隐察覺到話外之意,不禁蹙眉,“……女君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隻是我這人,睚眦必報。”
亥時初 長公主府。
放走了棠宋羽,天覃回身看見樂羊跪在地上,目無光彩,她便将今夜愛而不得的怒火又撒在了他身上。
她金枝玉葉,後來懶得親自動手。喚幾個侽寵進屋,淩辱一番後,就将他轟了出去。
樂羊抱着自己的綠袍,顫顫巍巍地坐起,他渾身青紫,已看不出原本膚色。
女侍拿着一個碗過來,放到他的面前。
“殿下心善,賞你一個邢窯白瓷。”
他本被受罰折辱趕出鳳堂前,沒想到長公主還會給他賞賜。
樂羊欣喜接過碗,卻看見碗中有血肉殘迹。
“這是……”
“噢,公主不喜歡邢窯白瓷,我們隻好拿它作狗碗了。”
狗碗?
樂羊惱羞成怒,捧着碗高高舉起。女侍見了,冷嘲熱諷道:“你敢砸殿下賞賜?”
手中動作一頓,樂羊面容痛苦掙紮,邢窯白瓷,洗幹淨,再說是長公主收藏,也能賣個高價錢。
就是狗碗,也是他一身自尊換來的。
女侍早就預料到他不會砸,離開時還要譏諷幾句。
“一身賤骨頭,跟個賤狗似的。”
樂羊木楞楞地将碗擱置一旁,艱難穿好衣裳,抱着碗起身要走時,卻聽到院外一陣喧嘩。
院門被一腳踹開,隻見一位身着丁香紫衣的女子提裙收腳,在她另外手裡,還拎着一人。
她力氣大的驚人,提着那人肩膀,将人送了出去。
樂羊連忙蹲下,躲過頭頂上飛過去的黑影。
那黑影砸在公主寝殿大門,“哐啷”一聲巨響,直接将門窗砸了個大洞,被破開的門吱扭吱扭地搖晃。
樂羊看得目瞪口呆,是誰如此放肆,居然敢砸公主的門。
他餘光看見丁香晃動,目光跟上時,隻望見了她的背影。
長公主本在美人懷裡哄着快要入睡,卻被巨響吓得驚醒。
“發生了何事?”
她起身質問,侽寵們都一臉驚吓,躲到了床裡面。
天覃定睛望去,帷幔之後,有人影伫立。
下榻掀帷,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擾她休憩。
然而等她看清那人身影,頓時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喊道:“玄凝!你好大的膽子!”
玄凝摸着劍鞘,頭也不擡問道:“你就是用這把劍将他劃傷的?”
長公主哪裡聽得進去她的問話,她踏着重步揮手就要施掌,下一刹那被定住在原地。
玄凝出劍極快,她連她換手的動作都沒看見,就被她左手持劍,點在她胸前。
這可是她阿媫送給她的劍。
她居然敢用它來威脅!
“玄凝!你膽敢夜闖公主府行刺,我明日……”
“你都說是行刺了,還以為自己有明日嗎?”
天覃臉色吓退了半分血色,她看見她的寝殿大門被破了個大洞,黑衣人還在地上躺着。
她尖叫着:“來人!快來人!”
“省省力氣吧,我已經将你院中所有暗衛都打暈了,剩下的人我沒見到,估計躲起來了。”
玄凝拿劍的手又往前了幾分,逼得她連連後退,直退到了床榻邊沿,一屁股跌坐下去。
玄凝擡眼淡淡掃視了一圈她身後,那些男子臉上多是驚恐,“哎呀,打擾了長公主興緻。”她提劍移到她的香頸間,“不過,能死在這麼多侽寵面前,也不失為一種好興緻。”
天覃瞪着眼,“你若殺我,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考慮。”玄凝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忽的莞爾一笑。
“可是你把他的臉劃破了,我總要讨回來吧。”
“本宮什麼時候劃破人臉了……”天覃鳳眼一轉,不可置信問道:“你說的是君子蘭?”
君子蘭是誰?聽着有些耳熟。
玄凝冷笑道:“是誰,公主你心中清楚。”
她手中的劍已然來到了長公主面前,隻需用力,她的臉就會被劃的皮開肉綻。
“分明是他自己撞上我的劍!本宮沒有……”
一道血痕無聲無息出現在長公主臉上。
愣了片刻,天覃驚叫出聲。
“我的臉——”
玄凝看着位置,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一模一樣,就是可能深了點,長公主身強體壯,出點血也沒什麼。”
“玄凝!我殺了你!”天覃瘋了一樣朝她撲去,卻撲了個空,一頭栽倒在地。
“就算是他想不開,也是公主你逼得他自毀容貌。”玄凝将長劍在她柔軟的軀體上抹了抹,擦幹淨放回劍鞘。
“今日之事,還望公主不要聲張,公主也不想讓世人知道你被人破了相吧。”
長公主除了強搶民男,風流無度,還有一件事傳的熱鬧。
長公主愛美人,更愛自己的臉。小小年紀便開始服用各種靈丹妙藥,隻為了能夠容顔常駐。
她格外重視這張臉,她便讓她嘗嘗差點失去的滋味。
玄凝轉身離去,不管身後地上罵得有多難聽,放話有多狠毒,她都不曾回眸。
長公主府從深院到大門一路通暢,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樂羊身上有傷,走得格外慢。剛出府邸,卻睜大了眼,“你怎麼在這?”
一身素淨寬袍的棠宋羽正踩着石階,擡眼見是他,眼中也閃過微微驚訝。
樂羊有所疑心,“你沒走?”難道他又後悔了,回來求長公主原諒?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棠宋羽不知怎麼和他解釋,隻好道:“找人。”
“等誰?”他隻說找人,想來不是自己。
樂羊剛問完,身後傳來女子聲音。
“你怎麼跟來了?”
玄凝快步跑過去,停到他的面前,“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她毫發無傷,棠宋羽提着的心反而更懸了。
“女君沒對長公主做出什麼出格事吧……”
“呃。”玄凝擺擺手,“沒有沒有,隻是跟她好好聊了一下。”
棠宋羽臉上更加凝色,“女君不必為我得罪長公主,我……”
“呵,我說你怎麼死活不肯做公主的侽寵,原來是攀上更好的高枝了。”
樂羊本就覺得這人身影似曾見過,聽聲音更加耳熟,像在不久之前就聽到過,直到他默默走下石階,看到了那女子正臉。
正是害他在鳳殿之上被衆人鄙夷的玄家之子。
玄凝皺眉望着他,“你誰啊。”
“……小莊主貴人多忘事,自是不記得小的,可小的可還記得,大殿之上小莊主劍指長公主的模樣,真是英姿飒爽,教小的仰慕。”
玄凝看着被揍的鼻青臉腫的男侍,她實在不記得自己在哪裡見過,直到他提醒,她才恍然道:“是你啊。”
她噙着笑意,繞過棠宋羽走下階梯,目光始終落在他臉上,樂羊目光躲閃,不知她要做什麼。
玄凝挑起他的下巴端詳道:“我記得你原先長得還是有幾分俊秀,怎麼就挂了彩,也是長公主弄的?”
樂羊受寵若驚,擡眼看向斜對面的棠宋羽,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麼。
“多謝小莊主惦念,小的位卑人輕……”
“你還知道啊。”
樂羊未能說完話,就忽然一愣,“什麼?”
玄凝收回手,冷冷斜視道:“既是位卑人輕,也敢議論本莊之人,我看你是活夠了。”
習武之人本就有肅殺之氣,她語調明明沒有任何起伏,卻還是将樂羊吓得跪下。
越是這樣,他心越不甘。
他的運氣憑什麼這麼好,長公主要他做寵環,就連玄家小莊主也為他出頭。
玄凝還要再吓吓他,餘光卻見她那小美人一聲不響走了。
“哎你怎麼不等我。”
她連忙大步趕上前去,走到他身旁将他畫匣搶走。
“我來幫你。”
“不必勞煩小莊主。”
他一把奪回了畫匣,攥在手中抿唇道:“方才不知是小莊主您,多有得罪,還望小莊主莫忘心裡去。”
他幾時得罪她了?
她正想着,卻聽到有馬蹄聲哒哒,迎面有馬車駛來,馬車上有人朝她招了招手。
壞了,被找到了。
雲泥天蜻躍下馬車,一左一右,飛步将試圖逃跑的玄凝抓住。
“莊主有令,速速帶你回去。”
“莊主她看了聖旨,說是要拿你是問呢。”
她倆異口同聲,吵得玄凝一個頭兩個大,無奈道:“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回去,你們放開我。”
“莊主有令,怕你逃跑。讓我們押着你回去。”
“莊主說你像個猴,不看牢點就又跑了。”
她目光望向棠宋羽,略顯窘困,“那個,棠畫師,我明日可能去不了畫院了,我會差人把東西送給你。”
“不必。”
他說話時,玄凝已經已經被趕到車上,驅車離去了。
棠宋羽收回了視線,他早該想到的。
敢議論長公主内事,又敢夜闖公主府的,整個瓊國,除了玄家,誰還有這個地位。
隻是玄家小莊主近兩年才回天景城,很少有人見過,連傳聞都少之甚少。
想不到會是這樣的人物,棠宋羽不知是該感慨自己命運多舛還是老天不憐。
他隻希望能離這些人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