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盈盈一笑,倒叫她更加茫然所困,未等再次追問,美人支起身子,迎着她迷霧重重的水墨珠玉,一如當初春夜,嗓間之音晦澀喑啞。
“殿下……步天樓……彩凰酒……那晚你将我……”
玄凝緊緊追逐着他眼中流光,已忘記他的手還在自己手中舉着。
步天樓,彩凰酒……
她忽的想到什麼,連呼吸都忘了,被暈開胭脂的唇瓣一張一翕,看得他眸中晦暗。
他握着她的手放下,指腹在她唇邊摩挲,“殿下,想起來了?”
“……”
那晚相約,她心思不純。
彩凰酒性烈,她隻需哄騙他喝下一口就……
然而看他撫琴時,摻了藥的花酒接連下肚。
等她意識到喝錯時,人已經暈頭轉向,連帶着渾身燥熱倒地不起。
玄凝隻記得她暈過去,醒來便是在回莊的馬車上。
她頭痛欲裂,又聽說是棠宋羽叫來天蜻将她送回,心下認定她的計謀并沒有得逞。
可如今……他卻眼波潋滟,唇邊笑意隽永,控訴她那晚對他……
他神情像是确有其事,她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棠宋羽等了半晌,女子終于擡眼望着他輕喃:“我那晚喝醉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
他颔首微笑,道:“嗯,殿下那晚确實是酒香四溢……”
至于她不記得的那些旖旎……細枝末節,他不曾忘過。
玄凝看着他好似回味的眷戀眉眼,倏爾唇邊笑意深濃。
“棠畫師……不……應該稱你為君夫。”她手指攀附上他單薄素衣,沿路撫上他的臉側,在他紅到滴血的耳朵輕輕摩挲。
“君夫……可否幫阿凝回憶一下?”
四目相視,眼中笑意缱绻,以至于不知是誰先主動,等玄凝緩過神來,他微涼雙唇已經貼上。
她張開嘴,于是他輕易探了進去,噙着細膩的柔瓣輕吮。
手指穿過她的發絲,将她好看的眉眼按向自己,餘光見到她杏眼朦胧,他短暫分開,笑着呢喃:“殿下,你該求我了。”
求?
見她不解,棠宋羽再次壓上她的唇瓣,隻是比方才要急切了些,才剛觸碰,便勾着她的柔軟逃離溫柔暖鄉,激的她腰身一軟,忍不住往後退卻。
他卻有模學樣,一手按着後頸,一手擒住她的腰不讓她躲。
玄凝哪裡被他這樣壓制過,心下不肯服輸,便按着他的肩膀将人重新壓在身下。
他并沒有反抗,綿長濕熱的吻結束後,見她氣鼓鼓的樣子,他反而輕笑。
“我對殿下所行之事……皆是那晚殿下對我所行……”
“……”
難怪如此陌生卻又熟悉。
她手指拂過他的嘴唇,向下摩挲到他的喉結,輕劃着心型:“然後呢,阿凝還做了什麼?”
指尖劃過的地方輕癢,喉結上下滑動,棠宋羽倚坐在牆角,拉住她的手向下,放在自己心口處。
“我這裡,隻要你一個。”
“……”
“這句話……是我說的?”
棠宋羽眼中凝光,氣息忽重:“是。”
原來喝醉時,她還不忘說些情話哄騙他。
人一旦清醒,便總失了坦誠。
玄凝雖未飲酒,此刻臉上卻酡紅一片。她欲躲開他明亮眼眸,卻被他握着手腕拉入懷中。
發髻早就松動,縷縷青絲散落,覆在他手上,仿佛蓋了一層黑紗。
“殿下……”他反複在她眉間啄磨:“說過的話,還作數嗎?”
他身上的沉木香氣已淡了不少,卻也讓她産生恍惚,好像身處花燭绛帷裡,正依偎在他懷裡聽事前的情話。
如果那晚她耐心聽他說完……她也不用在交九大雪中,步行數十公裡,從城南紅福山莊走到城東畫院,隻為接他回家。
“若不作數,今日我何必來。”她撐起身子,在他香頸上輕抿,舌間勾勒喉間軟骨的形狀。
他身形僵住,等玄凝擡眼打量時,卻發現他咬住了唇,紅着眼望着窗外。
……他真的不是初次嗎。
怎麼反應這麼大。
她又有什麼壞心思,隻是見他隐忍,便更加放肆。
衣裳窸窣,腰上系帶被解開,棠宋羽回神握住她的手,制止道:“殿下這裡是……”
“我知道。”玄凝擡眼笑道,小指勾着衣帶松落。
她何嘗不知這是哪裡。
他離了家,除了畫院,哪還有可以去的地方。
畫院正門是從外面落鎖,她就繞到了後門,果然發現門外白雪下的淺顯腳印。
也不知他是認定她不會來尋他,還是心懷期盼,後門虛掩着,既不落鎖也不插栓。
大氅厚重,倒是省去了翻牆的功夫。
她撫臉靠近,淺淺的呼吸氤氲在他耳邊:“這是畫師單獨的房間,且外面風雪正大,不會有人來的。”
“……”
她倒是想的周全。
周全到棠宋羽懷疑她是早有預謀,否則她進門怎會先落門闩。
他細細玩味,眼底的淺光似已将她的心思看破。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她被盯的心虛,佯裝不滿嘟囔。
“呵……”他喉間輕笑溢出,連帶着眉梢都上挑:“小的隻是想到……步天樓那晚進門後,殿下也是先落了門闩……”
“……”
她俯身堵上美人軟唇,不容他反應就将人知味軟物引入齒間啃磨。
夠了,莫要揭穿她。
雪落無聲,冷風時不時潛入,将桌案上的宣紙吹的揚起,随後在交疊身影中,遲緩落地。
若女子此刻能夠回眸,賞它一眼目光,便會發現月白宣紙上,寫滿了她的字。
聽到紙張落地聲,玄凝想要回頭看時,卻被他勾着脖子加深了吻。
美人主動,她很是享受,便也忘了回頭。
棠宋羽悄悄睜眼,望着她身後一地字迹,呼吸不禁急促,紅頰又深了幾分。
若被她看見……
怕是以後耳鬓厮磨時,她都要提及此事……
他分了神,絲毫不察她雙腿已經侵入他身側,垂落的袖擺猶如紅袍上的暗金纏枝紋糾纏,壓在他身上起了褶皺。
視線一點一點模糊,他閉上眼時,唇間波瀾卻戛然而止。
玄凝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臉,似要将他奉為圭臬。
“棠宋羽……”
她眼中有火,赤誠炙熱。
“抱我。”
火焰似要把他吞噬。
他卻被火焰吸引,深深望進她的墨玉。
心底那團溫和軟絮也仿佛被點燃,一并在火焰中焚燒。
他氣音顫動,近乎哽咽:“好……”
再次擁吻時,沾了溫度的手暗暗握緊她的腰,将人鉗制在腿上。順着下颚埋首伏在她頸邊輕嗅,在她挽着他脖頸時,細咬輾轉,宛如點墨般留下深淺不一的大小。
颀長手指摸到她腰間玉帶,算不上利索,卻也不緩不慢,隻是比他平時所穿戴的樣式更加繁瑣,耽誤了一些時間。
玉帶卸下,圓領寬袍失去束縛便松松垮垮落在懷中。
連她也一并落入他手,在掌心臨摹描繪。
玄凝忽覺得有些不公,她不記得了,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否則他不會在她敏感反複遊來去往,害她亂了分寸,丢了力氣,隻能趴在他懷裡瑟縮。
“棠宋羽……那日……做了哪些事?”
他是有多謹慎小心對待她,才會一點蛛絲馬迹都不留下。
總不能是酒後胡鬧,不給人家留痕迹的機會,就将人清白占了。
倒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
棠宋羽倒不急着回答她,隻是落吻添了力度,擡起時,便是一團深胭。
他滿意地擡身欣賞,像是留下了什麼傑出畫作。随即在她的目光中,指給她答案。
“這裡……”
“這裡……”
“還有……這裡。”
他指尖點在自己唇邊,垂眼望着她:“都得了殿下沐恩。”
從他攤開手時,玄凝的嘴角就開始顫抖,視線緊跟着直到唇上,她簡直想捶腦袋,讓自己想起來被伺候的感覺。
“說來……”他上手撫按,“不知殿下是否知道,你這裡有一處紅點。”
玄凝埋在他懷裡,紅着耳根悶聲道:“知道……阿媫說天生就有,不是什麼病症。”
她以為他是在擔心她身體狀況,誰知他施了力道,惹得她咬唇嘤咛。
熱氣灑在耳周,他親了親她耳廓,輕聲道:“很是好看……”
“……”
要命,他比她有經驗了。
“你敢調戲我……”
“不敢,隻是實話實說。”
紅瑕點綴的玉手慢撚覆攏,觸碰時火焰在指尖顫動,分開時又附着上來緊依。
懷中人鬓發散落,不知身外空氣冰涼,香肩半遮半掩,颦着眉心輕喚他“阿壻”。
棠宋羽神情動容,将她所求一一奉予。
或許是奉予過盈,她失了聲,往日咄咄氣焰被皎月柔情熄滅,猶如溺水之魚,承着海浪祈盼,卻永遠到不達對岸。
盡管如此,她也倔強的不肯求饒。或是名字中天生帶的傲氣,也或許是少女懷羞,怕在心上人面前露怯,被放下時也隻摟緊了脖子,任憑淚水沾濕白衣。
屋内春深似海,料峭寒風吹不開,分不散,便隻好将怒氣灑在滿地紙張,将他們擡起放下,在地上翻滾,最終悻悻歸去。
棠宋羽握着纖腰,聽她比那日還要清脆的吟調,心緒早已随她起伏。
他終被火焰吞噬。
隻要是她,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