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沒有煙火。

棠宋羽開車趕到玄家時，玄凝已經喝醉了。

酡紅面頰在看到他後，瞬間放松了緊皺的眉頭，醉眼笑道:“棠畫家，你是來給我磕頭的嘛？”

“……”

這是喝了多少。

他目光掃過圓桌，都是玄家長輩，他不好問責，隻能淡淡抱歉:“讓各位擔心了，我先帶她回去。”

伸手瞬間，玄凝配合地摟住他的胳膊，乖乖地跟在他身旁，頭靠在他的肩膀阖眸微笑，腳下步伐虛浮，直把他往玄關牆上推。

棠宋羽無奈攬住她的腰，将人定在牆邊，把一旁管家遞來的大衣給她穿上。

她嫌熱，不僅不配合，還要把他的衣扣解開。被他拍開手後，還一臉委屈，捂着手背看着她。

他并沒有用力，自然不會心疼。

“外面冷。”

出了門，她果然被風吹得瑟縮，一直往他懷裡鑽。

她來時踩着高跟鞋一腳踹開了大門，如今大門上的傷痕還在，她卻連站也站不穩了。

棠宋羽隻好将人抱起來，抵在車窗邊，單手開了後座車門将人放進去。

她剛躺上去，就翻身試圖找個舒服位置待着，過膝裙擺被她折騰得掀起，又被車外人毫不猶豫地拉了下來。

一路上車速緩慢，他開得格外小心，生怕颠到她。

後視鏡中，她好像睡着了，蜷縮在後座上一動不動。

玄家别墅和她的住所是在同區，棠宋羽剛将車子停在車庫，她忽然坐起來，喃喃道:“到家了……”

明明醉成這樣，卻還知道到了家。

棠宋羽剛打開車門，她踉跄地試圖下來，他懷疑他再不出手，她就要一頭栽下來。

玄凝扶着他的手下來，身體自然無比地挂在他身上。

怎麼每次喝醉都要黏着他。

棠宋羽摟着她的腰将人抱起，電梯直達她的樓層，他熟練地對上指紋識别，門滴了一聲打開。

玄關鞋櫃旁，放着兩雙拖鞋。

他低頭看了一眼，将自己的那雙換上。

落地窗外是燈火闌珊的夜景，他将人放在柔軟沙發上，卻被她摟住了脖頸不讓離開。

“棠宋羽……你去哪……”

“去給你沖蜂蜜水。”

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放回去，到茶水台上拿玻璃杯接了熱水。

蜂蜜……他記得上次放在了第二層櫃子。

他勾指打開，果然還在這一層，連擺放角度都沒變過。

“咚——”

她那邊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他心頭一緊，連忙去查看情況。

玄凝不知何時從沙發上起身，正趴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見她無事，他默默回去将舀了一勺蜂蜜，放在熱水中攪拌。

淡黃色的凝固甜漿在熱水中化成絲絲銀線，他嘗了一口，溫度剛好。

棠宋羽端着水走過去時，玄凝依舊是那個姿勢，他順着她的視線往外看，窗外景緻與先前一樣，并沒有發現值得注意的景色。

“把水喝了。”

他跪在她身旁，将杯子遞到她嘴邊。

她努着嘴，回頭瞪道:“為什麼不陪我回家？”

“……”

即便她眼中清澈透亮，他卻知她又在耍酒瘋說些胡話，将人摟在懷中，小心捧起她的臉喂道:“你要興師問罪，總要等酒醒後吧。”

玄凝阖眼小口小口喝着水，睜眸時，眼角醉紅，淺盈盈地勾人。

“我沒有醉……”

“好，沒醉。”

說着沒醉，喝完後又靠在他懷裡淺眠。

呼吸聲深淺不一，棠宋羽将空杯放到一旁地毯上，靠在窗前，摟着她的腿将人帶到懷裡躺下，撫在她頭頂的手順着發絲方向一下一下摸着，像是給貓咪順毛般。

壁爐火光不斷跳動，即便隻是虛假的火焰，足以在偌大的房間給人溫暖慰藉。

許是感到冷意，她往懷裡鑽了鑽，手心穿過他的腰畔，在背後緊扣。

“棠宋羽……”

她伏在胸前，輕喃他的名字。

“嗯？”

“我想起來了，我今年……應該去你家過年的。”

“……”

棠宋羽看着遠處泛黃的落地燈，倏爾嘴角扯出一抹苦澀。

不知不覺，他與玄凝結婚一年了。

他心知這段婚姻是她為了應付家裡的勉強之舉，說是世家聯姻，但棠家作為書畫世家，遠不如玄家政商雙收來的權貴富裕。

婚前，她身邊也不乏出手闊綽的富家子弟，阿谀取容，隻為得她青睐。哪怕婚後，那些人也照樣圍着她拍馬溜須。

棠宋羽自我認知清晰，自己絕對不是與她般配的那個人。

可玄凝卻義無反顧選擇了他，原因不詳。

婚後半年兩人沒有見過面，一個在國外拓展商業，一個在國内潛心創作。

她回國當晚，他去酒吧接的人。

昏暗搖晃的光線下，她靠在别的男人肩上，見他來了，嘴角噙笑道：“我家小畫家來接我了~”

有人起哄，說玄總原來喜歡小白臉。

她玩味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像是在等他的反應。

他站在那裡，隻問了一句。

“回不回？”

她嘴角笑容深濃，道了個“回。”

一路無話。

那時的她也如今天這般沉靜，躺在後座一動不動。

就像是一種習慣，也不知她何時何處養成的。

臉邊有柔軟觸感，棠宋羽回神垂眸望着她。

她得了逞，正在偷笑。

“在想什麼？”

她眸眼光芒實在過盛隽，棠宋羽幾乎分辨不清她此刻幾分清醒幾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