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懷中依偎的，是不着絲縷的人，玄凝把頭低的更低了，恨不能把下巴戳進脖子裡。

湯池是天然泉眼，湧出的清水與空氣接觸，便逐漸形成一池乳白，與經熱水久泡而泛紅的肌膚對比，簡直是雪地紅梅，亦或是掉落在池水中的海棠花。

她太想一探究竟，手上動作便慢了下來，棠宋羽睜開眼眸，順着她的目光也往下看去。隻是他不光是看，還用一隻手撫上了自己。

颀長的手指上，每一處突起都泛着淡紅，沿着胸膛一路往下，最終在呼吸之地停留。玄凝莫名緊張地咽了咽，目光相對時，心底那點期待好像被他看了去。

棠宋羽眼角微微一勾，隻手環着她的脖頸笑道：“殿下，我今天有好好用膳，不信你聽。”

“啪啪。”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拍完還不滿意，非要拉着玄凝的手讓她也拍拍。

“拍什麼拍，你又不是甜水瓜。”

玄凝又氣又笑地摸着他的小腹，在當下這個氛圍裡，欲念都成了無可奈何的驕縱，不過，她也大抵知曉，他為何突然如孩童般稚氣。

進來時，門口候着的侍人端來了兩杯冷酒，說是慣例。玄凝沒有猶豫便舉杯飲盡，酒味甘甜微酸，兩杯下肚沒有絲毫醉意。

她本以為那杯是棠宋羽沒喝，現在看來，他這“三滴倒”的本事，竟和她同樣喝了兩杯下去。

即便是果酒，也是由高粱釀制的清酒浸泡出來的，對于不善飲者依舊醉人。他飲了酒還泡溫泉池裡，熱水催發的醉意更快上頭，眼下一時半會怕是清醒不了。

如此，剛好正中玄凝下懷，先前在步天樓她不慎喝醉，被他躲了過去，眼下他喝醉了自己跑到她懷裡，那就不能怪她不守君子節操。

哪曾想，棠宋羽見她隻摸不拍，生氣地嘟囔道：“不是甜水瓜就不拍了嗎。”

“好好好，我拍。”玄凝勾起手指，用突起的關節在他小腹上象征性地叩了兩三下，“嗯，吃的不多，都是酒水。”

棠宋羽卻莫名羞了一下，像是一朵盛開的花垂下了腦袋。

“殿下的手，真漂亮。”

誰能管管他這前言不對後語的醉話，玄凝正不知所措想要收回手，棠宋羽兩手握住了她，擡起親了親指尖，“是世間最漂亮有力的一雙手。”

“……你這話跟誰學的？”

她一定要找那人算賬，這是什麼肉麻的話語，聽得玄凝泡在熱湯裡，差點起了雞皮疙瘩。

棠宋羽拉着她的手緘口不言，隻是濕漉漉的眼睛一直勾笑，與他消沉之時判若兩人。玄凝正想問他笑什麼，他突然俯下腦袋，微側着臉親了上去。

“殿下好可愛。”

“？”

玄凝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問道：“好什麼？”

他垂眸望着薄唇，一聲不吭又吻了上去。

“可愛。”

他什麼話，誰的話都要學上用上，玄凝見他還要模仿小鳥來啄人，掙脫出手擋在了中間，“再說我可愛就别親了。”

美人模樣可憐兮兮的，幹出來的事，倒是讓人咬牙。

他又拿水潑她。

玄凝淋了一臉水，眼睛還沒睜開，手就已經伸到水下，不等捧起就迫不及待朝面前揚去。

“你找死。”

好端端一個共沐溫湯，成了潑水淋湯，門口的侍人聽見水聲嘩啦嘩啦的響，猶豫是否要退下，一聲巨大的“噗通”後，裡面再無動靜。

白池晃蕩不安，圈圈漣漪擴散，水面之上無人蹤影，玉珠鼓破的水下，身影交疊相擁，未褪盡衣扣的蟬甲不知何時被人解開，随光芒飄浮，快要觸及池底卵石的腦袋下，一隻手無聲穿過青絲，将人帶出水面。

那張氣喘籲籲的臉上已然是紅的鮮豔欲滴，水滴結串的睫羽撲扇，玄凝捏着臉問道：“還潑嗎？”

“不潑了。”棠宋羽連連搖頭，跟着連身子都站不穩，被她扶在懷中真就成了身軟無力的嬌美人。

“頭好暈……”

他抱緊了身前人，細聲弱語的，好像随時都能暈過去。

“飲後不能泡太久，你先上去。”

“不要。”

“聽話。”

“也不要。”

“那你要什麼？事先聲明一下我還生着氣，你要是暈倒了，我可不會抱你上去。”

“……都不要。”

好一個三不要。

過了明晚誰再敢給他遞酒，她一定要砍了那人手指頭。玄凝暗暗想着，忽然後脊背被人用手指輕輕劃過，驚得她差點擡膝，把罪魁禍首給踹了。

“你做什麼？”

反手捉住他的手臂時，棠宋羽轉過臉，明朗的眉眼盈盈笑道：“摸兔子。”

他發酒瘋，發得未免太理直氣壯了點。

仗着自己酒量好，玄凝不肯承認自己醉酒時比棠宋羽還要荒唐，點着他額心警告道：“不許摸。還有，我不是兔子，我是……”她乍然想不出什麼動物來形容自己，思路一轉，道了聲：“我是人。”

他又撇嘴。

也不知是因為她不讓摸，還是她道出了自己是人的事實，以至于他腦中，關于她是一隻兔子的美好幻想破的稀碎。

棠宋羽就這麼噘着下唇，一側嘴角微微凹陷着，跟着轉頭移動着目光，“可我喜歡兔子。”

“知道了。”玄凝見他又埋首在肩膀，心中盤算着哪天去野外給他逮幾隻回來。

“不，殿下不知道……”

珠光點綴的天頂，七星連成了一條線，池水的倒影溫柔，無止境般地流淌，七星猶如一葉舟，在流光溢彩的天河中停渡。

耳畔的呢喃被水流沖散，肩上就再沒了動靜，連摟着的手都有垂落之勢。玄凝想都沒想，毫不客氣地将人晃醒，“起來，去邊上坐着。”

棠宋羽的腦子泛着迷糊，連她說什麼都沒聽清，起來就往她臉上湊。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