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宋羽随手拿起一個鑲嵌着白水玉的指環戴在了無名指上,尺寸剛好,她不知何時量過他的手指,幾乎每一個指環,他都能找到其對應的手指。
顯然,這是一套的。
十指落滿金銀熒玉,身旁的吳關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我的天,原來這些指環是一套的。”
他又開始念叨,“傳聞說玄家富可敵國,如今看來這傳聞怕是真的,光是聘禮送來的幾箱珠寶首飾怕是這輩子都戴不過來。”
然而在棠宋羽眼中,過多的華麗作點綴,反而讓指環失去了美感,他依着自己的審美摘下了幾個放回去,被吳關看見了,又是一同數落惋惜。
隻有某位世子,在看見他的手後,笑着摸道:“真是美物相稱,畫師這雙手把指環襯得更加生動,指環又襯得玉手姣美華貴。”
棠宋羽蓋着凰繡,雖看不見她的臉,卻也能想象得出那雙眼睛,此刻應該是微微抿着的,像是十六後的月亮,在眼睫下聳起了半山丘。
“不愧是我的眼光。”
一旁的紅姑打趣道:“殿下,怎麼還叫他畫師啊,該改口了。”
“一時習慣,紅姑可别計較。”
她仿佛彎下了身子,隔着紅蓋頭端詳他的模樣,棠宋羽緊張地咽了咽,知道她看不見,卻也不敢擡眸。
“畫師,我要抱你了。”
“嗯?”
紅凰下發出一聲疑惑的輕嗯,玄凝攬腰将人抱起時,聽到他小聲在耳邊問道:“不是背嗎?”
“畫師這身鲛尾紅鱗綢,背着拖地,抱着才好看。”
怕他不放心,玄凝特意回過頭問:“紅姑,抱着上花車應該和背着的意義無區别吧?”
“沒有沒有,隻要這腳不沾地,殿下就是把準夫人放在肩上扛着走都沒人說。”
“扛着……”
“不要。”
玄凝隻是有所心動,跟念着想了一下畫面,懷裡的人連想都不讓她想,立馬斬釘截鐵地在她耳邊拒絕。
她忍住沒有笑出聲,但她忘了他如今在她身上,自是多小的震顫都能感覺到。
“……又笑我。”
“沒辦法,我天生愛笑,尤其是喝醉後就讓人拍肚皮的呆傻美人,準夫人要習慣才行。”
金凰微動,其下美人遲遲沒有接話,估計是想鑽她懷裡做鹌鹑。
之前棠宋羽曾問過紅姑,要如何不露出雙腳,到了成親這一天他才得知那所謂的“遮擋”,就是在長袴外多穿了一條束腿長裙,因為末端開口,又長到拖地,從外形上看酷似鲛人尾巴,故此得名。
雖然有遮擋,玄凝一路上還是小心謹慎着,生怕自己下台階時,把裙擺颠開來,把他的腳凍着。
天色陰沉,無風,亦無晴。
花車周圍有侍衛戒備,紅姑見到那麼多身着玄甲的人圍着,瞬間變了臉色,剛想問情況,玄凝放下懷裡的人,回頭比了一個噤聲手勢。
可以的話,玄凝并不想讓棠宋羽知道自己會有危險,那些擔憂和顧慮,他無需承受,他隻要知道自己會坐着花車,與她拜堂成親,締結君夫之實便足矣。
回過頭時,她看見他正在試圖彎身去整理裙擺,便伸手按回了身子,俯身将他的鲛尾展開放好。
“擡腳。”
他微微擡起,玄凝拉着羊毛裘墊放到了下面,随之隔着衣料握住了他的腳,輕輕放下。
“這塊位置下面我命人放了炭盆,溫度上來會有點燙,你要是覺得受不了,就把腳往後挪開,座椅兩邊擺放的有花叢,旁人不會看見你的動作。”
“……好。”
聽見熟悉的,若有似無的深吸氣,玄凝擡眸想都沒想便道:“天冷,你可别哭鼻子,容易寒邪複發。”
“沒有。”
這次倒是幹脆,可能是被她義正言辭的說法給糊弄到了。
上馬啟程,紅姑捧着錢袋坐在馬背上,不時從裡面抓出一把銀瓜子撒在身後,等車隊走後,跟來讨要酒錢的乞丐瞬間撲了上去。
而其中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則逐漸遠離了人群,走到隐蔽枯叢,将藏在腰帶裡的葫蘆瓶打開。
嗡嗡蟲鳴盤繞頭頂,不一會兒,蟲子像是聞到了什麼氣味,飛出了枯叢,順着空氣中殘留的氣息,朝着遠處的花車車隊飛去。
玄凝沒有料到,從一開始,黃家的真正目标并非是棠宋羽,而是她。
當耳後皮肉傳來刺痛,她以為是頭上的金飾拍打所緻,隻手揉了揉後,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
她看到棠宋羽當日贈她的畫像上,鎖骨之間,點了一個紅痣。
[之前被毒蟲叮了一口,你畫的時候可不要點上去。]
玄凝緩過神時,摸上後耳,笑了。
還真要謝謝他沒有聽自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