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掌櫃連連附和,眼神示意,身側一直候着的白衣男侍便緩緩揭袖,露出一截潔白玉藕,以及粉若桃花的指尖。
隻見他手持烏金六棱箸,夾菜于碗中,罷了還要躬身請用,将輕紗之下,本就若隐若現的胸膛暴露眼前。
玄凝會意般勾唇笑了笑,被身旁小氣的男子看見,面前就又多了一碗筍幹老鴨煲。
“嘗嘗?”
“……”
玄凝拿着湯匙,盯着碗裡的半塊鴨胸肉,半晌下不去手,隻得換回了食箸,夾起鴨腿放到了棠宋羽的碗中。
“夫人也吃。”
鴨腿肉被炖的松軟脫骨,隻用筷子輕輕一撥,整塊肉便都剝落碗中,棠宋羽掩唇默默嚼着,聽她問道:
“老人家身子既已康複,封掌櫃又因何而歎?”
“少東家有所不知,我祖母已年過七旬,此次舊症複發,原先的藥方難起作用,隻得換了新方子。”
“依病人症狀情況更換藥方,倒也常見。”
“是啊,我見祖母不省人事,便匆匆答應用新方醫治。新方子藥效顯著,不過七日,祖母便能下地走動,可沒過多久,祖母就患上了失魂症。”
玄凝微微皺眉:“失魂症?”
“少東家也知道此症?”
“隻是略有耳聞。聽說得失魂症者,會忘記身邊人或事,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是啊,自從得了此症,祖母時常忘記自己是誰,上月我回鄉看望,她非但沒認出我,反而連母親都認不得了。不僅如此,祖母日常的言行舉止,也變得癡傻難解,宛如三歲孩童,教人束手無策。”
“聽封掌櫃的意思,長輩之所以患上失魂症,與這新藥方脫不了幹系。”
“不是我妄自揣測,而是那名醫師在醫治好祖母後,便消失不見了,我派人打聽了近半年,迄今還未有任何消息。”
“那此人,當真是有幾分可疑。”可疑到有些刻意。
說着,封掌櫃命男侍呈上了一張藥方,“這便是那醫師開的藥方,請少東家過目。”
玄凝隻瞥了一眼,便搖頭道:“本王并不懂醫術,封掌櫃這頓酒,怕是請錯了人。”
封掌櫃依舊笑着:“怎麼會,少東家好些時日不來酒莊,今日得空過來,封某人理應好生招待。”
她用眼神遣退了男侍,又舉起酒杯樂呵呵道:“來,少東家,我敬你。”
玄凝淡淡笑着,舉杯道:“嗯,最後一口。”
對方愣了一下,不依不饒問道:“我聽聞少東家要來,便命人取了十壇窖藏三年的神仙醉,而今才飲不過半壇酒,少東家就要作罷?”
“嗯。”
她笑着望了過來,意有所指道:“我既娶了個神仙般的夫人,又何必從壇中醉望仙姿。”
對面再次投來了目光,棠宋羽擦拭着嘴角,放下時,唇邊便多了層淡淡的客套笑意。
“殿下,我想去看看學生們吃得如何了。”
“嗯,去吧。”
起身問禮,步履不疾不徐,但由于那白衣男侍的身形,乍一看與自己太過相像,棠宋羽不免擔憂回眸,生怕她醉意上來,又将别人當作他。
他一回眸,便看見玄凝端着酒杯,一飲而盡,半阖的眸眼不經意地掃過,夾藏在她眸下的光亮停留在身上,随繞手三分狎弄的動作,灼得他心火漫漫,呼吸也漫漫。
“夫人放心。最後一口,絕不貪杯。”
她說是這麼說的。
孩童玩得盡興,又都是長身子的年紀,半日遊玩下來,食量也比往日增大了些,棠宋羽坐在旁邊,看他們吃得如此香,不禁又要了一副碗筷,為腹中寥寥再添上幾筆。
“掌師,我們下次出遊是在什麼時候啊?”
有人裝作不經意問起,其他人也都紛紛看向他,棠宋羽放下筷子,望着一張張期待臉龐,無奈輕笑:“若無意外,應在夏收之時。
孩子們高興地歡呼,用完膳還圍在棠宋羽身邊,追問下次出遊的地點,許久才肯回住處休息。
雖說酒莊是玄家地産,但孩子們頭一回在外留宿,棠宋羽難免放心不下,挨着院子叮囑了一遍“莫要亂跑”“莫要高聲喧嘩”,聽到他們親口保證才動身回到前院。
等他開門後,擺放在房間酒架上的十壇神仙醉,已然空了三壇。
滿室桃花酒香,而她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還摟着白衣男侍的腰肢,任他将酒杯斟滿,醉眼朦胧笑道:“小相公,你不能光給我斟滿啊……”
說完,一記輕拍,落在了那男侍身後。
“去,給你家主子的酒杯也滿上。”
棠宋羽:“……”
他居然信了飲酒之人最後一口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