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歡喜,使我……不可遏制的渴求你,醉心與你的每一場淋漓,悲歡也好,愛恨也罷,隻要是你,隻要你。”
“……”
他眼簾顫抖着落下,落在她的唇邊,淚染嫣紅。
“騙子……”
“你都寵幸他了……”
玄凝不想在當下讨論,他們是否為一人這種注定要争執不休的問題,指尖輕撫過胸前紅玉,她低頭吻去他額角細汗,以眼底一閃而過的殷紅作證:“我向夫人保證,不會有第二次。”
雨打芭蕉,美人濕潤了一夜春光,直到雞鳴破曉,淚光還戀戀不舍地沾在他眼睫,任君采撷指間,放于唇邊輕嘗。
昏暗的大門被人從裡打開,鏡釋行站在牆邊,像是等了她一夜。
“阿凝,衣帶穿亂了。”
“他一向眠淺,怕燭光将他晃醒,便沒點。”
鏡釋行低頭不語,默默整理着手上衣帶,直到繞到身後,他才聽見她問:
“師甫不會吃醋吧?”
他擡手将她未梳的發絲攏起:“不會。”
“師甫大度。”
“阿凝高擡。”
鏡釋行頓了頓,澀聲道:“我隻是,許久未與阿凝親近,一時心滿意足。”
“若我是他,被阿凝偏愛至今,怕是更要恃寵而驕。”
玄凝随手撥了撥他绾好的墜鈴髻:“有點松。”
“那我重新绾。”
“不用了。”
玄凝回眸道:“我已十七,該梳義髻,戴钗冠。”
不言而喻。
她還要拆了發辮,重新梳。
鏡釋行回過神時,他已跟随她的背影,走過一層又一層的石階,走出隐蔽在山林間的銅門,身後四五侍衛緊随,暗處五六雙眼,她的背影,徐徐向前,始終沒有回頭。
目送她離去的床畔目光,望不穿銅牆。
而他的目光,也終将被塵世淹沒。
最後剩下的……鏡釋行擡起頭,仰望着本屬于他的牢籠,微風霎眼,幾隻紅蜻蜓飛過,身影消失在光下,轉眼抵達出殘識所在的,名為“保護”的囚籠。
“我有些事想問你。”
他擡手設下結界,以此來隔絕外界的窺聽。
棠宋羽戒備地坐起身:“何事?”
鏡釋行看了一眼他,便匆匆移開目光道:“你的心是神賜之物,對嗎?否則僅憑短短百年,你根本無法化形為人。”
沉默中,棠宋羽裹緊了蠶絲薄毯,以此遮擋滿身旖旎風光:“與你無關。”
“我之前曾用金蓮試探過你,如今你的意識與凡心融于一體,若有朝一日,他将你的心強行收回,不僅你的身軀會死,你的意識也會被他蠶食。”
男子臉上毫無波瀾,鏡釋行瞬間皺眉道:“你知道?還是說……”
“他想拿走,但他失敗了。”
棠宋羽想起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不禁傷神哀道:“他為贈她一場人間雪,失去了全部神力,後又遭到我心抗拒,他神力衰微,險些被反噬。”
“而你呢?”他話鋒一轉,将矛頭插入仙人心中。
“你除了讓她生氣,還會做什麼?”
鏡釋行一怔,他這是,被自己的殘識嫌棄了?
他阖眸調息,試圖将心頭那股戾氣壓制下去,卻聽見棠宋羽笑道:“你還會利用自身心障,去求她可憐。”
到底是源于一魂的默契,他剛嘲笑完,鏡釋行便冷冷睨道:“我再怎麼不濟,也好過出賣自身性命,求神幫忙附身的殘識。”
“那天我本想殺了你,但你的魂火寥寥無幾,弱的實在可憐,加上阿凝在旁,我不忍動手。”
“她的祝咒效果正在削減,屆時你與我魂識相融,我便能以神魂回歸神天。”
“回歸神天……”棠宋羽喃道:“那他呢?”
鏡釋行伸出手,金色的雪蓮層層綻放,自下而上的光芒,照得他臉上陰陽割據一方,陰冷駭人。
“一介凡人,妄想取代我的位置。我會讓他和我一樣,曆經混沌之苦,再将他的意識放入弱水鏡,看着我與她在塵世糾葛。”
棠宋羽揮開他的手,冷聲道:“你休想。”
“你視他為友?為何,就因他賜予了你一顆心?那還是我的凡心。”
“如你所說,我隻是個出賣性命,換取神恩的殘識,若非他将凡心賜予我,我此刻,還是白山上的一棵焦死枯木。”
身影端坐在床,明明滿身都是歡愉後的狼藉,偏又闆正了臉,教人難以将二者歸于一人。
“婆婆教過我,知恩圖報,方為做人。”
“玄家對我有恩,我便跪身恭順;阿凝對我有恩,縱是她寵幸你,隻要她哄我愛我,我亦能忍氣吞聲;神對我有恩,便是有所代價,我也毫無怨言。”
鏡釋行精準捕捉到他話裡的前後矛盾:“既是毫無怨言,那他想要你的心,你為何拒絕不給。”
“……你知道何為人嗎?”
棠宋羽捂着跳動的心口,朝他苦澀笑道:“貪得無厭,是人也。”
“隻要在她身邊一日,我便一日不想與她分開。反正我時日無多,等我肉軀再次死去,這顆心,便随他拿去。”
“随他拿去……說得倒是輕描淡寫,你考慮過阿凝的感受嗎?”
“……”
“她說過,她不會因我死去而悲,更不會為我落淚。”
“所以你就甘心讓他擁有你的記憶,去與她相伴此生,直至下個輪回?”
棠宋羽再次沉默,少頃,他松開緊攥的手,無力哀道:“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個是仙,一個是神。
他一個靠施贈而化成的人,怎敢去貪她的百年。
“說不定某天,阿凝會看着‘我’,說……你長得,好像我認識的某位故人。”
鏡釋行張了張嘴,他想指責他的不争,轉念想到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他閉了嘴,上前将人擁入懷中安慰道:“别哭了,阿凝說你眼腫得像紅雞蛋,特意囑托我用仙法給你消腫。”
“……”
棠宋羽颦眉推開了他:“你莫不是又在偷聽?”
鏡釋行挑眉。
“比起以前,阿凝溫柔了許多。”
眼見他紅了耳朵,鏡釋行笑着将手心綻放的蓮花,吹向他眼前,以及……某處。
“她以前,把人疼暈了都不知道。甚至在人家醒來後,還要怪人家弱不禁風,這點程度就暈過去,真是沒用。”
他用手掌圈着粗細:“你評評理,這種程度還能怪我弱不經風,是不是有點過分?”
冰涼緊貼,棠宋羽下意識縮了縮,艱難評價道:“你怎麼活下來的?”
鏡釋行淡淡道:“你喊了一夜要死了,不也沒死嗎。”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