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喬裝打扮,找去A大打聽蘇澄下落。
“她這學期跟學校項目出國了啊。”
那一天日光正盛,同樣令人目眩。
“咦?”那人緊盯着她,語氣變了:“你……”
林又藍飛快拉低帽檐,踩着懸浮的步伐倉皇而逃。
那天回去,林又藍燒了一天一夜。
好了之後,她再不提蘇澄,演藝生涯越發順利,一路拿獎到手軟,風光無限。
人人都說,事業批粉上林又藍是最省心的,完全不擔心戀情塌房。
不為人知的角落,隻有一直跟在身邊的助理小路才知——
林又藍也曾奮不顧身過。
三年的戀愛,仿佛是一場曠日持久的發燒。
隻是現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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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依然毒辣。
悶熱的天也不影響鎮上人趕場的熱情。
林曉慧帶來的筐不多時便滿了大半。
林又藍木讷地被林曉慧牽着,經過一個接一個攤位和鋪面。
“行行行,就二十八塊。”
“好。”
砍價成功,林曉慧給錢的空檔,林又藍忽然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你幹什麼去啊——”林曉慧在身後驚叫。
趕場的人實在多,就沒有一條通暢的路。
好在現在身體很小,她如一尾魚在高矮胖瘦的人群之間靈活穿梭,可她不熟悉這裡的路,繞了好久,才氣喘籲籲地又一次站在豬肉攤前。
小女孩還在。
衣服髒兮兮的沒換,一雙小手洗淨了,依然在案闆與大箱子之間搬肉。
臉上的掌印紅得比之前明顯,她臉小,一點點腫脹也看得明晰。
走動時,膝蓋處一片髒污中,血痕在明朗的日光下血色正豔。
林又藍牢牢盯着那一抹血色。
咬咬唇,從旁繞進去抓起小女孩的手就往外沖。
正在劃肉的男人驚叫:“搞啥子!你搞啥子!”
他握着大塊的肉,攤上大把的肉,身後箱子裡有更多的肉,叫歸叫,腳步一丁點沒動。
身後似乎還有别的叫鬧聲,好像在叫她們,林又藍頭也不回,發絲在空中翻飛。
烈陽照着小小的兩個身影。
她抓着小女孩的手,以自己沒意識到的力氣緊緊抓着。
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麼?
上一輩子更大的場面都見過,死也死得轟轟烈烈,必定頭版頭條。
林又藍從來沒想過與蘇澄再見是這樣的場景。
她恨蘇澄,太恨了。
恨意最盛的時候,她想過日後兩人再見,如何用言語狠狠奚落,她越好,便能說明蘇澄當初的決定錯得多離譜。
或者上節目時被問起感情經曆時,陰陽怪氣一番,還能落一個被辜負的多情人印象賣賣慘。
……
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腦子裡的念頭卻是豐富至極。
那麼多假想中,唯獨沒想到重生這一遭。
見到小小蘇澄受欺淩的小白菜模樣,還有她從沒見過的蘇澄的眼淚……
胡思亂想之間,問到了衛生所在哪,轉眼林又藍便站在小女孩旁邊,護士正在給小女孩處理傷口。
林又藍自小怕疼,有些不敢直視血淋淋的傷口。
護士又是上酒精又是用鑷子,看得林又藍覺得自己膝蓋似乎跟着一跳一跳地疼。
小女孩抿到唇色發白,一聲不吭。
護士用鑷子從傷口深處夾起一塊小小的石子,丢進旁邊托盤。
“幸好來了,這個不弄出來,傷口愈合了也能看到一個黑印子。”護士說。
林又藍微吸了吸氣。
蘇澄的膝蓋就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深嵌在肉裡,她以為是一顆位置偏深的痣。
有一回躺蘇澄腿上,她輕輕摩挲朦胧的小黑痣。
笑着說這顆痣真害羞,長這麼深。
蘇澄淡淡笑着嗯了聲。
“好堅強哦。”護士裹上紗布,摸摸小女孩的頭。
“好多哥哥姐姐都怕酒精呢,這幾天這裡不能碰水哦,結痂了可以哈。”
她端起托盤,對旁邊的林又藍昂了昂下巴:“姐姐去那邊交錢就行啦。”
兩個小女孩一起來的。
微高半頭的女孩在旁邊緊張兮兮,一副擔心的樣子,護士自然将林又藍當成姐姐。
林又藍:“……啊。”
什麼胡思亂想都沒了,這才是十萬火急!
逞能的英雄沒有錢。
小臉騰地一下紅了。
她試圖想起林曉慧的号碼,完全沒印象。
都有備注的呀,她才重生回來半個來月,毫無用到電話的機會。
林又藍焦急想辦法的時候,小女孩還是看着她。
兩雙清澈的大眼睛相對。
林又藍憋了半天,小聲:“……你有沒有錢啊?”
小女孩搖搖頭。
她看着她,小臉上被扇的掌印還微微紅着,大眼睛黑白分明。
一副乖巧到極緻,聽之任之的小白菜樣。
——與回憶中冷情冷性的模樣相去甚遠。
林又藍看着mini澄,忽然頑劣一笑。
“我拉你你就跟我跑。”她說:“你也不怕我是人販子啊?”
小女孩微愣,無措地搖搖頭。
她垂下腦袋,兩隻小小秀氣的手仍帶着肉沫子油脂,黏黏膩膩,也不怎麼好聞。
村裡的小孩沒少因這個笑她。
就連在家中,偶爾不小心碰到弟弟,媽媽也會飛快将弟弟抱起,轉頭對她發問:“你手洗幹淨了嗎?”
可眼前的姐姐,看不也看牽上她的手。
沾滿油脂的髒手。
她盯着地面,心想:
哪怕姐姐是大人口中的人販子,她也願意跟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