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慶街是臨江有名的人流如織的商業街。
在這兒做生意,很少有做不下去的,隻有生意極好、非常好、很好和普通好的區别,所以這麼多年下來,很少有店鋪轉讓。
“怪不得呢,她那個位置當時空出來,好多人去問,連我親戚都托我去要下來,沒想到一問前面的老闆,竟然已經轉手出去了。”
“不是有關系,就是出了大價錢了!”
此時李姐店鋪裡有客人,她也不去招待,和櫃台邊上幾個同在芳慶街開店的老闆聊得起勁。
“她一個年輕輕的女人,哪來這麼多錢啊?”
她挑起眉,語氣意味深長。
林曉慧平日在芳慶街很低調,從沒穿過裙子,總是保守的上衫與長褲,即便是炎炎盛夏,穿的單衣袖口也會過手肘。
但年輕美貌的女人,豈是平淡的衣着便可抹平的呢?
盡管她衣着樸素,頭發簡單挽起,依然是不減風姿,甚至純色衣着襯托得似清雅的茉莉,惹得人心癢癢,總想嗅探芬芳。
一聽李姐這麼說,另外三個老闆彼此交流了眼神,紛紛露出了然。
其中一個女老闆打趣:“呵呵,我還記得哦,某些人還想癞蛤蟆吃天鵝肉,可惜啊,人家眼光高的很,隻看得上大款。”
被戳中的男人猝然臉一抖:“沒得了沒得了,以前是看她們孤兒寡母可憐嘛,現在知道是這麼個情況——”
“李阿姨!”
稚嫩清脆的嗓音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
李姐一擡頭,就見林又藍站在櫃台邊,小小的臉上還又帶着笑。
但又不太像兒童那樣充滿童稚爛漫的笑意,隐隐嘲諷。
“藍藍!”
林曉慧店也不管了,見女兒飛快跑了,追了過來。
她一進店鋪,幾個人似乎還和從前一樣打招呼,但眼神卻是不同,落在人身上,像被一股力度扯脫了衣服,令人很想立即逃脫。
她覺得難堪,拉住女兒的手就想走。
“李阿姨是不是跟人說,我媽媽傍大款?”
林曉慧臉都白了。
林又藍忍她一拽,險些站不穩,現在小小的身體力度和大人沒法比,情急下緊緊扒住櫃台。
“我可沒這麼說!”
李姐現在笑容在白熾燈下,假得難看:“我們就随便聊聊,而且這種事,無風不起浪……”
“我看你就是那妖風!”
林曉慧的臉白的不能看,林又藍半點不怕,小手牢牢扒着不肯松。
比起被人斷章取義挂上黑熱搜,鋪天蓋地的謾罵都經曆過了,這點算什麼?
“你都說是二奶了,好好好,那我你跟我說,我的大款爸爸是誰,姓什麼叫什麼,在哪個地方上班還是開公司?還有,你有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亂傳這種瞎話,是犯法的,李阿姨你懂嗎?我媽媽完全可以告你!”
小地方愛嚼舌根,隻管八卦個爽,誰管犯不犯法,對别人造成什麼傷害和影響。
猝不及防聽人說犯法,四個人皆是面面相觑,連林曉慧也松了手,她本來已羞憤得都在考慮要不要換個地方開店。
連一向嘴碎的李姐,聽到“告你”兩個字,都讪讪的。
“我們就說說,又沒人信的啦,街裡街坊的,我們很信曉慧為人的,哦?”
她回頭示意,另三個紛紛附和點頭。
“怎麼想我不管,但怎麼說我媽媽,法律就要管。”
林又藍最後盯着她:“李阿姨記得這點就好。”
林曉慧跨出店鋪時,還恍如夢中。
“媽媽,今晚我們吃什麼啊,還是下館子嗎?”
林曉慧撫着心口,想起剛才女兒當着幾人面将這種攤開說,依然驚魂未定。
“還在想吃的,我吓都要被你吓死了。”
她按住蹦跶的女兒:“你那些話,都是哪學來的,學校還教這些?”
林曉慧文化不高,但也上過學的。
怎麼想怎麼覺得剛才那些話奇怪。
“我看電視劇學的啊!”
林又藍又把電視劇搬出來。
“我看你上課都沒這麼認真!”
林曉慧竟真的信了,還想起自己看過的育兒節目:“我看節目上專家說得對,小孩子就不能看太多電視,容易早熟,你看你說的那些,是一年級小孩該說的嗎。”
“馬上二年級!”林又藍糾正。
“好好好,二年級二年級。”
還有心思糾正這個嗎?
林曉慧又是惶恐又是新奇,看女兒此刻沒事人一般,不知道該說是孩子什麼也不懂所緻,還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藍藍。”
“啊?”
“你想知道爸爸嗎?”
林又藍回頭。
林曉慧的臉在街邊路燈映照下,神情更加期期艾艾。
她語氣一點也不兇,與林又藍記憶中大相徑庭。
前世有記憶起就沒有爸爸這個概念,加上林曉慧總說你是我生的,她一度以為生孩子隻要有媽媽就可以了。
放學時她看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好奇問媽媽,什麼是爸爸。
林曉慧愣了下,很快傷心又憤怒地質問:“為什麼要問爸爸,是不是覺得媽媽不好?”
問了次數多了,有時候還會落下幾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