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那夥雞毛賊來之前,妊婋就叫了兩個少年從太平觀後門離開,走石崖路去了橫風嶺,看樣子她們是已經被花豹子接進了山寨,所以今日來人給她們回話。
妊婋起身看向厲媗:“咱們一塊兒去見見。”
杜婼見她們有事,便說帶少年們去廚房放碗,随後端起她洗好的那盆菜,帶着她們往旁邊去了。
妊婋和厲媗跟随千光照走出齋院,往南邊繞過一間神殿,來到一處僻靜院落,千光照走上前打開一間靜室的門,已有人在屋内等候了。
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婦人坐在矮幾邊,正在喝茶,見門開了轉頭看過來,是張朗目疏眉的面龐。
此人是妊婋認得的,她是花豹子身邊最受倚重的娘子,姓屠名聖,為人敦厚練達,寨中人稱聖人屠。
去往山寨包括來太平觀的路,都是聖人屠受花豹子之托,親到幽州城裡告訴妊婋的。
妊婋咧嘴拱手笑道:“屠大娘子,好久不見。”
聖人屠也起身展顔一笑:“聽千光照說,你有了新名字,可喜可賀,請恕我今日來得匆忙,不曾備下薄禮,來日進寨一定補上。”
妊婋哈哈大笑:“這确實值得一賀,多謝你提醒。”說完她擡手将厲媗介紹給聖人屠,衆人厮見畢,千光照請她們先坐,然後自去旁邊拿了一個茶盤和茶爐過來,才坐下烹茶給她們喝。
聖人屠與千光照也是老熟人了,來這太平觀如同回家一般,她伸手請千光照給她添了些新茶,跟妊婋說起那兩個進寨的少年。
她們是昨日傍晚到的,花豹子親自帶人出寨迎接,現已安排好了住處,今日她是來接妊婋和其餘少年們過去的,說順便還要再替花豹子向太平觀求借一樣東西。
最後說到“求借東西”時,聖人屠往千光照那邊微微看了一眼,千光照沒有立刻接話,她綽有餘暇地給妊婋和厲媗分完茶,才說:“我已問過真人了,可以借給你們。”
聖人屠欣喜萬分,朝千光照拱手道了聲“多謝”,随後笑着将手中茶一仰頭喝了,又看向妊婋和厲媗:“今日午後二位就帶大家都随我回寨吧?我們當家的正盼着你們呢。”
妊婋看了看身邊的厲媗,見她攥着手欲言又止,遂說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妹兒們昨日乍見了仙長們的功夫,保不齊有想留下來學上兩招的,若蒙仙長不棄,我就隻帶願去的進寨,想留下的都請這位厲二娘一同留下幫忙照管,免得妹兒們年輕生事給觀裡添麻煩。”
千光照聽她說完,又看了看厲媗,随即笑道:“貧道這裡來去随心,若果然想留下學些拳腳,盡管住下就是,左右我們這裡與山寨兩邊離得近,什麼時候想去了,再去亦可。”
厲媗欣喜地應了一聲,随後朝妊婋挑了挑眉,四人在靜室中又說了幾句話,喝過三回茶才起身出來。
千光照邀請聖人屠和妊婋一同往後面庫房,去看花豹子要借的東西,厲媗則去尋那些少年,問她們各自去留之意。
等厲媗興沖沖地跑走後,千光照擡手請其餘兩位往西同行,三人走出這座院落,來到一條幽靜的淺草小徑。
昨日有雞毛賊前來騷擾一事,聖人屠也聽千光照說了,她一邊走一邊感歎:“天下要亂了,來你這裡避亂的那些女子,學些殺敵本事是好的,不然往後逃到哪裡才是盡頭呢。”
妊婋聽這話低頭想了想,随即看向千光照:“昨天那些雞毛賊,是千淵海道長故意引來山門前的,就是為了給大家做教具,對嗎?”
千光照沒有否認,隻是笑了一下:“你看得倒真。”
妊婋摸着下巴:“早上我就在想這事兒,以千淵海道長的本事,隻要再帶兩三個道長同行,就可以把那些雞毛賊悄無聲息地了結在山裡,三十來個人對她們來說應該不算什麼,何至于被人尋上門來,除非是順勢故意引了他們來的。”
聖人屠哈哈大笑着攬住妊婋的肩膀:“你剖析得明白,唯有一點小偏差,對千淵海來說,了結三十來個人,根本不需要帶幫手。”
三人說着話,走過前面一小片空地,此時她們已來到太平觀背面,這邊後牆建得高聳,牆下隻有一條石闆長甬道。
和前面各院落中四處花草繁盛不同,道觀後牆顯得有些肅穆寂寥,轉進後牆邊的甬道上,四周隻有她三人的腳步聲在回響。
妊婋和聖人屠跟着千光照,走到甬道中間停了下來,千光照轉身往旁邊擡手示意:“請随貧道來。”
這裡有一條通向地下的緩坡,有一個人提着燈站在坡道盡頭,正是千淵海。
三人走向緩坡盡頭的漆黑鐵門,千淵海朝她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千光照從腰間拿出鑰匙,打開鐵門上的巨鎖,然後跟千淵海二人一左一右,向後拉開大門。
“轟隆隆……”
打雷聲,妊婋眨眨眼。
門内一團烏黑,直到千光照在旁邊引線上點了火,裡面牆壁上的油燈才依次亮起。
一間極為寬敞的兵器庫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是我們觀主靈極真人的私藏。”千光照擡手示意她們跟她往裡來,随後一邊走一邊介紹道,“進門六排是刀劍架,中間六排是長兵器和弓箭架,裡面六排是軟兵和暗器架。”
妊婋睜大了雙眼四處瞧看,那些架子幾乎都有兩人高,上面整整齊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兵器匣。
每個架子邊都挂着許多木牌,上面雕刻着兵器名,種類之豐富,令人歎為觀止。
聖人屠顯然之前來過這裡,見到這一幕比妊婋淡定得多,她徑直跟着千光照往中間走去,直到長兵器架前才停下來。
聖人屠看着面前比她還高一個頭的紅木匣,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千光照:“應該就是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