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斯旻父親去世後，郝韻像是變了個人。她不再出去和朋友花天酒地，天天都往醫院跑，一邊陪伴老太太，一邊着手自己的新事業。

蔣斯旻在醫院和她碰面的次數多了起來，也看出了她身上發生的變化。他仍然不理解，在出軌的前夫尚在人世的時候，她極盡表現出潇灑，而在他離世後，又開始認真地生活起來，她這樣又是為了哪般。

郝韻出去見客戶的時候，老太太把蔣斯旻叫到跟前，“你媽媽這是重新活過來啦，她現在的狀态，即使我現在是撒手人寰，我也不擔心你咯。”說着，老太太用自己滿是皺紋的手撫上蔣斯旻五官挺立的臉，欣慰地看着眼前初具男人模樣的外孫。

“外婆，别這樣說，您好好的。您不想見着我以後把女朋友帶到您面前來看看嗎？”

老太太聽到這裡笑了起來，“哎喲，你這樣說，我倒是想多活幾年了。”

這話說完兩人俱是一陣沉默，關于老太太的病，大家都心知肚明。正是因為沒多少日子了，所以郝韻才把蔣斯旻轉學回來，天天讓他承歡膝下。

外婆拍拍蔣斯旻的背，活絡一下氣氛，笑吟吟問道：“我們阿旻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啦，嗯？你告訴外婆，外婆不和你母親說。”

蔣斯旻無端想起邱雯。想起她在翟廣鵬辦公室裡的“朗朗書聲”，想起她和姜迩一起蹲在書桌下吃煎餅果子的狼狽模樣，想起她站在陽光裡，生意盎然，眼笑眉舒的模樣……

老太太看見自己孫子眼裡不自覺流露出的溫柔目光和嘴角自然漾起的笑，知道是有這麼一個姑娘的存在了。也沒再逼問他，隻和他說，要好好把握。

新一周的班會課上，翟廣鵬宣布下個月要舉辦的12.9合唱比賽，全班一起參加，讓文娛委員征集一下大家意見，明天把節目報上去。

翟廣鵬帶過很多屆學生，他抓成績，也不放過合唱或者運動會這樣的表現機會。他帶過的學生，在合唱比賽上也是需要拿頭彩的。

晚上的最後一節晚自習，老師下班回家，文娛委員在黑闆上寫了幾首大家呼聲比較高的曲目，準備在班上現場投票。

邱雯從書本中擡起頭去看那黑闆上的歌曲名，一共四首，分别是《明天會更好》《最初的夢想》《我的未來不是夢》和《山楂樹》，最後一首是陳安夏提名的，邱雯下午從食堂回來時路過聽見的。

投票采取匿名紙條式，同學們把自己最喜歡的兩首歌曲寫在紙條上，然後由文體委員在講台上唱票。

邱雯對這些歌曲都不是特别感冒，再說了，合唱嘛，她覺得歌曲不重要，隻要陽光積極正能量就行了，至于那些合唱技巧啦老翟一定會想辦法，畢竟他是很看中面子的一個中年男人。

想來想去，邱雯不知道填什麼，便想用筆尾戳戳蔣斯旻後背，問問他填了什麼。手剛伸出去，筆尾距離蔣斯旻後背還有一兩厘米的距離，就聽見周竟野叫她，“喂，同桌兒，你選了什麼？”

班上叽叽喳喳一片讨論聲，邱雯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不然害怕周竟野聽不清，“什麼叫喂，我沒有名字的麼？”她現在和周竟野混熟了，有時候也愛和他開玩笑，甚至是拿陳安夏威脅他幾句，看他臉紅的樣子特有意思。

“邱雯，親愛的英語課代表，請問你選什麼？”周竟野也裝作一本正經，言笑不苟地詢問。

邱雯被他這副裝模作樣的樣子逗笑，而後湊近小聲說了句：“雖然我不知道要填什麼，但我知道你一定寫了山楂樹。”語氣裡極盡戲弄和揶揄，說完還沖周竟野眨眨眼。

周竟野看了一眼前面的陳安夏，仍然低頭在寫作業，沒注意到他們後面的讨論，便扯一張紙胡亂揉成一個紙團往邱雯腦袋上扔，“你别瞎說。”

邱雯不樂意了，故意嗔怪起來：“喂，周竟野，你這是求人的态度嗎？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叫我幹嘛啊。”

蔣斯旻從講台上交完紙條下來，就看到兩人打鬧發笑的一幕。他看見邱雯笑得格外開心，是那種發自内心不加掩飾的笑容，他從未見過的。他總覺得邱雯在自己面前是有所收斂的，盡管自己也在二七小分隊裡，可就是覺得邱雯沒完全把他當作自己人，兩人之間像是隔着一層薄膜，極淡的距離感。

蔣斯旻看着她的笑，忽然覺得心裡煩躁，想找她說話，可又無端生氣，乜斜她一眼，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邱雯注意到蔣斯旻那一眼打量，怪冷的，還以為是自己和周竟野笑聲有點大，打擾他學習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尊大佛，貌似晚自習都不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