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試煉的第三天。試煉期限已經過半。
至今無人通關。
晨曦的微光如冰冷的觸手,緩緩爬過窗棂,将躺在床上的白子原自然喚醒。
白子原睜開雙眼,意識在混沌中逐漸蘇醒,腦海中瞬間浮現的念頭,便是起身去享用“媽媽”精心烹制的早飯,而後像往常那樣,規規矩矩、分毫不差地前往工作崗位。
同時,一種異樣的感覺卻在這時猛地揪住了他。他的手心深處奇癢難耐,仿若無數細密的蟲蟻在皮下肆意鑽行。他渴望不斷地折疊些什麼,才能稍稍平息難以名狀的騷動。
白子原拖着略顯沉重的步伐起身,推開卧室房門,目光不經意間掃向早已端坐在餐廳的父母。
此刻不知為何,平日裡他們總是蓬頭垢面的模樣,竟詭異地讓他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和藹可親。
“寶貝,快來吃飯吧,多吃一點。這是你張姨家送來的肉,肥而不膩,可香了。”媽媽那溫柔的嗓音在餐廳中悠悠回蕩。
桌上擺放的肉,油膩的表面泛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光澤。
白子原的肚子在這時很配合地發出“咕噜”一聲悶響,唾液不受控制地在口腔中洶湧泛濫。。
好餓。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正經吃東西了。
真的很餓。
吃一口,應該沒關系吧?
此刻,他滿心滿眼都隻剩下一個念頭——吃一個肘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餐桌上筷子的瞬間,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如電流般穿過他的身體,讓他的動作猛地僵住。
下意識地,他擡手摸了一把發髻。當指尖觸碰到那突兀插在發髻間的兩隻筷子時,他雙眼圓睜,猛地用力抓了下頭發,尖銳的疼痛如同一把利刃,劃破那層将他籠罩的迷障,才讓他勉強奪回了一絲遊離在瘋狂邊緣的理智。
“我去上班了。”從牙縫中艱難擠出這一句話,白子原強迫自己不再多看桌上的東西一眼,立刻起身離去。
看來,試煉中都是待得越久,越會被這裡的世界同化,忘記自己到底是誰。
還有好幾天,他得再謹慎一些。
在下樓的途中,白子原正好撞見急匆匆往外走的向天歌。
向天歌的眼神呆滞,宛如一個失了魂的木偶,脖子上挂着的相機随着他的步伐晃蕩,就像勾魂的鈴铛。整個人像是迷失在迷霧中的孤魂,不知要飄向何方。
昨天在教堂裡,白嬌把從胖男人那兒搶回來的向天歌的相機還給了他。這相機與本次試煉中身份技能緊密相連,在别人手裡不過是個無用之物。所以胖男人也沒在乎。
白子原叫住了向天歌。
被叫住的向天歌看着白子原,眼神中露出一絲迷茫。
白子原上去就給了他一個“闆栗”,這一打反而讓向天歌的視線有所聚焦。
“别忘了你自己是誰,向天歌。”
向天歌似乎才睡醒一樣,用力甩了甩頭,試圖驅散萦繞在思維裡濃霧般的混沌。
“我靠,大佬,我這是怎麼了?我的頭好痛!我好像要得老年癡呆!”
“有可能得了。”白子原點點頭:“但這不重要。我有件事安排給你。”
向天歌揉着莫名其妙很痛的頭:“大佬您說!”
“你今天去給所有的試煉者拍張照。明天必須有一場成功的婚禮。”
*
向天歌的效率很高。
大約兩個小時後,他便手持一沓拍好的照片,如一陣的風般出現在了喪葬店。
此時,白子原和白嬌都在喪葬店。
白嬌正手搗菠菜汁,要給紙人們挨個染成綠的。
向天歌疾步上前,慌慌張張地抽出一張照片遞給白子原。
這幾個小時他一刻未停,馬不停蹄地給所有試煉者重新拍了照,随後火急火燎地趕回家沖洗。
當照片在顯影液中逐漸浮現出畫面時,向天歌的雙眼因驚恐而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眼中的恐懼仿佛要溢出眼眶。
照片上呈現的赫然是胖男人橫卧在血泊之中的驚悚畫面。
向天歌其實并沒有想要對推他送命的胖男人睚眦必報。
在生死攸關的試煉中,人人都在為保命而不擇手段,誰不想從這恐怖的死亡邊緣掙紮求生呢?
更何況,從一開始,他就未曾将對方視作隊友,沒有期待,也就無所謂背叛。
當然,他也不想當老好人。
向天歌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聽聽白子原的看法。
“大佬,您看,這……這可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告訴他啊?”
白子原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照片:“他差點殺了你,你還想救他?”
“當然不是!”向天歌撓了撓頭,眼中的猶豫之色更濃,“可這……要是不告訴他,萬一引發大亂子呢?要是他是因為婚禮而死,我們再死六個人,咱們的試煉可就徹底失敗了。”
白嬌撇嘴:“不可能,笨蛋,其他人都沒死,就他一個人死了。除非他身體裡有六個人格,去教堂自娛自樂了。”
白子原繼續說道:“對于這種不擇手段的人,你告知他預知的死亡,反而會成為果的因。”
向天歌一臉懵逼,表示大大的疑惑,傻傻地指向自己:“我?”
“你自己決定吧。”白子原淡然地說道,“反正,他搶不走黎明考察團試煉成功的位置。”
現在沒有人能控制得了他們。
鷹鈎鼻老頭本來想用手機一直監控他們,但白子原成了喪葬點的老闆,俨然是一方勢力,很難再被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