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去看看行止樓飯菜到了沒有。”小野岔開話，對楚楚說，“這兩天辛苦你了，這衣服就先放到你那裡了。”

“殿下放心好了。”楚楚道，“殿下的藥也熬得差不多了，現在快喝了吧，一會兒月公子又要念叨了。”

小野：“......”

從來到這裡就逃不開的湯藥詛咒。

行，她喝。

行知樓的八寶鴨和肉丸子堪稱雙絕，小野身子虛弱，向來吃不了太葷腥的東西，她挑了四五個素菜，去碎影軒，打算和朔月湊上一桌，正好這位也是個病人。

到了地方，朔月坐在門口的竹凳子上端着藥碗，小乙蹲在他身邊，殷勤地說話。

小野走過去，說：“這是說什麼悄悄話呢。”

“恭賀殿下大喜，正和月公子說起您呢，殿下就親自過來了。”小乙笑得眉眼彎彎。

“說我什麼了？我也聽聽看。”小野走到朔月跟前，微微俯下身子。

“說殿下今天好風光，很有公主殿下的氣派。”朔月仰着頭，眼睛在正午的陽光下眯了眯，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小野視線落在他的藥碗上，問道：“藥苦不苦。”

朔月挑着眉，一仰頭将藥喝盡了，眉頭不由鎖住，一會兒方道：“确實很苦。”

像是要刻意逞強，到最後又不得不原型畢露的樣子。

“你也算是知道我天天的痛苦了。”小野忍不住笑起來，直起身體，“外邊都聚在一起吃飯，小乙也去吧，你家公子我在這兒看着呢。”

“好嘞。”小乙眼睛一轉，一溜煙跑了。

“那我們呢？”朔月問道。

小野指了指後面跟着的人手上拿着的食盒：“進去吃飯。”

朔月半邊身體使不上力氣，有些艱難地一隻手撐着地面，試圖站起來。

小野伸手挽住他的臂彎，使了些力氣，帶他站起身來，又很快松開。

“多謝殿下。”朔月道。

小野随口應了聲，将食盒裡的飯菜在案桌上擺開，青菜蘑菇、燒茄子、水煮炖菜、雞絲拌菜，再加兩碗白粥，一盤烙餅。

小野讓帶着食盒的薛高和知許也去吃飯，碎影軒便隻剩下小野和朔月兩人。

朔月對吃的向來不怎麼在意，也沒有什麼大的偏好，什麼都肯吃一點。

吃相也慢調斯裡，安安靜靜的，小野不餓，随意對付了兩口，倒是一直惦記着朔月左手不方便，全程都關注着他。

朔月眉目間沒有過多的表情，卻突然道：“我記得之前在馬車上，殿下問我還想不想回羅雲山莊，我這兩天想了想，我與羅雲莊主恩義已盡，不會再回去。但是一直在公主府，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我想離開。”

說這些話的時候，朔月表現得很平靜，像是閑聊間無意提起了一般，小野卻知道，這個時刻終于來臨了。像她們這樣不明确，不親近的關系，注定維持不了太久。

他要走，小野并不意外，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那麼突然，她感到心口有一種鈍鈍的，并不強烈卻很綿長的不适感，讓她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想好去哪兒了嗎？”小野拿着勺子一下一下地攪着白粥，狀似平靜地問。

“沒有。”朔月忽然笑了笑，“我本該是江湖人，慢慢找就好。”

“既然不知道，不如先留下來，等，想好了再去。”小野道。

朔月沉默良久，說：“不了吧。”

小野故意問：“為什麼？”

朔月神色怅然，竟微微笑起來：“我這兩天想了很多，殿下從未在意過我，且已經有了未婚夫婿，将來夫妻和順，才是天理，我隻是個麻煩，既然要走，還是應當趁早。”

小野無法為自己辯解，也再沒有留下他的理由，道：“好。”

她放下手裡的勺子，擡首，眼眸清澈溫和：“我無意拘着你的自由，也并不覺得你麻煩，你是為了我受了傷，好歹先将傷養好，再說走的事兒，行嗎？”

朔月抿了抿唇，說：“好，那便謝過殿下了。”

小野今日第二次聽見這個謝字，聽得有些不太順耳，說：“我應該的，不用謝我。”

朔月悶着臉又吃了幾口粥，蒼白的臉上勉力擠出一點笑容，推說自己用過了，想去休息，請殿下自便。

小野視線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這次沒有去扶他，由着他一點一點挪回寝房。

案上的飯菜還冒着一點熱氣，小野擱下碗筷，靜靜坐着，一時間也沒了再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