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走廊通着窗口，風很大，此時她雙手都是藏袖子裡頂在下巴底下的。

“哥哥在炫風的東西還沒拿回家，”她說，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有沒有人幫他交接。”

按理來說，是由接替他位置的人進行交接的，也就是葉淩楓，但不知道炫風是不是這樣的，畢竟它是墨村的，規矩比較多。

“你哥他獲得的榮譽比較多，一下子交接不完的，這這前，他留在這裡的所有東西都不會有人動的。”

“那你……”

“我什麼？”

“沒什麼。”

“我有自己的更衣室，球衣号碼暫時用你哥的，直到替他打完這場聯賽。”

“喔……”蘇橙月低下頭去。

也就是說，這場聯賽打完後，關于哥哥的一切，就都要淡出人們的視野了。

以後的球賽上，不會再出現哥哥，也不會再出現屬于哥哥的21号。

蘇橙月下巴抵在籃球上，又準備想哭了，但努力忍着。

葉淩楓走向她。

漆黑的眼球裡印着她小小的人影。視線在她懷裡的籃球停了一下，往上移到她的眼睛。

她低垂的雙眼泛着紅，眼周有些腫，淡淡的黑眼圈給眼睛蒙上了一層陰影，還有些被揉壞的疼。

頭發是黃的，嘴唇是泛白的，她的雙手應該是冰冷的。

那種血液被迫凝固的感覺，他時常有，而她現在的樣子像那時的他。

連悲哀都顯得那麼的心力交瘁。

“這顆籃球看上去挺重要的。”

“是哥哥的。”

“原來如此。”

“嗯，”蘇橙月舔了下嘴唇，幾天不吃不喝的，嘴唇都幹裂脫皮了，“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決定回來打球，因為你之前那麼的堅定不會再打……”

葉淩楓聞言低下了頭，開始沉默起來。

蘇橙月滿腹疑惑，但感覺好像觸碰到了他的痛處，緊張道，“對不起，也許我說錯了什麼。”

“是媽媽，因為她我才重回球場的。”他掙脫了某道枷鎖似的，艱難擠出一句話。

“所以你才打得那麼痛苦，”蘇橙月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這副樣子而傷心，還是心疼哥哥而傷心，聲音有點抖，“你剛剛在球場上，不像在打球，像是在發洩。”

她看出來了，他确實像他所說的，對籃球失去了熱情。

他現在有的，隻剩技術。

葉淩楓看着她，沒說話。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認真對抗的時候，隻有她看出來了他其實是在發洩。

他在發洩這四年來壓抑的痛苦。

現在，他心裡輕松了很多。

“葉淩楓，你一定要赢啊。”

“為什麼。”

因為，所有人都在等你赢，我，哥哥，還有放希望在你身上的人……在現在這種壓力下，在你複出的第一場聯賽，沒得選擇。

但是，現在的炫風，球員們不隻情緒欠佳，心态不好，還很不配合，這使蘇橙月極度不安。

她是相信葉淩楓，但她不敢信他們。

她極度沒信心的，聲音又弱又低，“我希望你能赢。”

葉淩楓盯着她看了一會，沉吟道，“回前台等我吧，我辦完手續就出去。”

葉淩楓的聲音十分清冷平靜，這讓她很安心。

“嗯。”蘇橙月乖乖轉身，頭也不擡地離開通道，淚水終于忍不住湧出眼眶，啪嗒啪嗒掉落在籃球上。

陸思绮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葉淩楓進了炫風俱樂部，急匆匆從家裡趕過來。

邊過來邊打電話給陸見逍确認。

這會兒，陸見逍正在會議室裡跟隊員們分析作戰計劃，對她的來電做了挂斷處理。

陸思绮激動之際，隻好找漾姐發洩情緒。隻是漾姐也在隊裡開會，根本沒功夫理她。

就算得知葉淩楓重回球場，她也隻是說了“很好！”兩字就挂斷。

“難道他們早就知道了，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啊啊啊！她一拳打到人家司機的後椅背上，人家司機在前面被她的一拳給吓了個哆嗦。

“哈！蘇橙月！”

她突然想起來，蘇橙月應該不會也知道了吧？或許，就是她勸服葉淩楓回來打球的？

“真有你的，橙月！”

她激動握拳。

等司機一靠邊停車，她就迫不及待下車沖進炫風俱樂部裡。

果然在前台旁邊的會客區看到了蘇橙月。

她正抱着籃球縮在沙發的邊角上，樣子十分憔悴。

陸思绮按捺住激昂的情緒朝她走去，在她旁邊坐下。

蘇橙月看到她過來了，主動問候，但聲音疲倦，“陸思绮，你怎麼過來了？”

陸思绮差點暴跳起來罵人，但瞧着蘇橙月蒼白的臉色，她的脾氣瞬間又給萎了下去。

克制的裝着溫柔道，“我來看看，葉淩楓那家夥是不是真的進了炫風俱樂部。”

“是的，他打我哥的位置。”

“喔，”陸思绮突然沉默下來，嘴上沒說話，但心裡把葉淩楓罵了好幾遍。

過了好一會兒，蘇橙月說，“我沒事。”

“……”陸思绮不懂該怎麼安慰她，有些不知所措。

“哥哥隻是用另一種方式生活在其他城市裡，等比賽開始了，他會回來的。”

“橙月，你知道嗎，淩楓的媽媽去世的時候，他也跟你說過很相似的話。”

“他說他媽媽隻是回去打球了，隻要國際賽事一開始，她就會出現。所以他每年都關注國際賽事，有時間就去現場觀賽，偶爾撿個助教當當，但他就是不打球。”

“嗯。”她記得哥哥去世那天，就是他跟她說這句話來着，對此，她深信不疑。

“他走出來，花了多長時間？”

“他嗎？”陸思绮想了下，說，“我覺得他從未走出來過。”

“……”蘇橙月心抽痛了下，能體味到他的痛苦。

“但是他回來打球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的。”陸思绮兩眼放光。

“其實我并不知道……”蘇橙月喃喃自語般。

“他放棄繼續堕落了，”陸思绮激動起來，“是你說服了他，對嗎？”

“并不是，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進炫風，在緊要關頭接替我哥的位置。”

“咦？”陸思绮懵了，她以為葉淩楓回來打球是因為蘇橙月說服了他。

“不過他說了，是因為他媽媽才回來的。”

“……淩阿姨？”陸思绮更加疑惑起來，“那你知不知道，他之前不打球就是因為淩阿姨的離開？”

蘇橙月搖搖頭。

“真不懂他在想什麼！”

陸思绮越來越想不通了。

這時她看到季廷舟走進來，準備直奔會議室的樣子。

陸思绮趕忙上前攔住他。

她比蘇橙月矮一點，站在季廷舟面前勉強到他胸口，必須仰起頭來才能跟他對視。

但她的氣場可一點也不弱。

對季廷舟鬼魅般的眼神也不做回避，兇巴巴道，“喂！連你也知道葉淩楓那家夥在這裡對不對？”

突然被人攔住去路，季廷舟有點不悅。瞥下腕表，劉海裡面的眉頭皺了皺。

他伸手将陸思绮往旁邊撥去，讓開一條路出來。

金屬鍊條射出的光芒在陸思绮眼前一晃，他從她身前走了過去，一個字也沒回她。

從他這整套動作來看，她已經得到了答案：是的，而且他趕時間。

“什麼嘛！”

原來真的隻有她不知道！

太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