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試過走路能分解掉一些痛苦,蘇橙月會挑徐姝茵跟哥哥去參加家晏的日子,步行回家。
她習慣抱着蘇戰的籃球,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隻要走得夠久,走到身體變暖,就能融解凍傷的心。
“哥哥,我好想你,”
“你不在家,家裡變得好冷清……我已經半個月沒聽到媽媽說過話了……”
“你知道的,她那個人每天都要說好多好多話,她憋不久的……可是你不在家的日子,她真的一句話都沒有再說了……”
蘇橙月自言自語。
行車道上車如流水,可行人道上隻有她。
天氣越來越冷,老樹也越來越秃,讓人望不到冬天的盡頭。
“好想幫哥哥做一些事,”她收住腳,看向旁邊的商店,“好久沒幫哥哥買煙了……”
淚水糊掉雙眼,視線慢慢被重影,腳下轉個方向便走進了商店裡。
也許,她該學葉淩楓那樣,找個哥哥訴說心裡話。
她站在收銀台旁,指着收銀員身後的煙櫃,說,“我要買煙。”
收銀員拿出她指向的那包,掃碼錄入系統,頭也不擡道,“15塊。”
蘇橙月沒付款,在櫃台旁邊的冰櫃裡拿了支雪糕出來,遞給收銀員。
這款雪糕哥哥最愛吃,特别是在冬天。
他說,冬天吃起來才有味道。
可是她平時不敢吃冷的,經期會要了她的命,她從來不敢在冬天嘗試。
所以,冬天吃雪糕是個什麼滋味,她已經記不起來了。
付了款,她邊出商店邊拆雪糕包裝。
經期還沒結束,但她管不了那麼多,拆了包裝一口咬下去。
眼淚随着洶湧滾落。
又冰又糯又甜,還竄起絲絲清香,好吃極了。
她也哭得更兇了。
嘴巴也不知是哭腫的,還是凍腫的,一片紫紅。
她單手拿煙抱着籃球在懷裡,拿包裝盒去丢。
校服袖子抹去眼淚,歎出痛苦的一聲,繼續吃雪糕。
再過兩個紅綠燈就到漫河别墅群了,但她開始隐隐約約感受到了來自小腹的疼痛。
在隐痛之際,她似乎看到遠處的那個人影,像是哥哥。
“哥哥?”
那個背影好像,特别是那頭黃發,和特有的書卷氣質。
顧不上肚子疼,蘇橙月咬着雪糕追上去。
他在過馬路,走在人群中并沒有往她這邊看過來。
她越跑越着急,生怕下一秒就紅燈,加快步伐跑過去,嘴裡叫得很急。
斑馬線追到一半的時候,紅燈亮起,而他也已經過到馬路對面。
眼看他要被行人吞沒,蘇橙月顧不得形象,朝他大聲喊哥哥。
也許聲音太過嘶啞凄涼,那人停下來回了下頭,尋着聲源。
蘇橙月看到他的反應,激動得不能自已,朝他飛奔過去。
一個撲進他懷裡,籃球滾落在地。
淚水湧到她看不清路上的人影,隻一個勁地放聲痛哭,嘴裡含糊着“哥哥”兩字。
在他懷裡幻想感受哥哥的心跳,哥哥的體溫,哥哥的呼吸起伏,感受哥哥活着的樣子。
“哥哥,我好想你……我們都好想你……”
她啜泣,雪糕在男生身上糊了一片。
男生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什麼回事,正想推開她,可見她哭得如此心碎,懷疑她認錯人,臨時改成溫和地揉揉她發頂,無聲安慰。
隻見她手上抓着一包煙,一根吃了一半的雪糕,肩上背着的書包歪到一邊,剛才抱的籃球此時已滾到路中間。
路人紛紛繞過它,并向他們投來注視禮。
她哭了好久,壓抑了大半個月的悲傷在這一刻全部傾洩出來。
哭得頭昏腦脹,眼淚好像再也擠不出,她才清醒過來。
擡頭發現追了一路的人,隻是背影看上去像哥哥而已。
也才發現手上的雪糕已經融化,掉在他身上,将他胸前的外套浸濕一片。
雪糕更是把他胸前的校徽直接糊住了。
不過她還是能認出這校服是哪間學校的,因為湘城穿這種校服的,就隻有那個南洋貴族學院。
“對不起,我剛才認錯人了……”
“沒關系,”男生溫和道,推了推金邊眼鏡,“雪糕女孩。”
蘇橙月聽到他的稱呼,看看手上那點雪糕,不好意思起來,“實在不好意思,把你校服弄髒了。”
男生對這件事滿不在乎,視線在她手上的香煙停留,不可置信的問她,“你抽煙?”
“不是,”蘇橙月低下頭,哭紅的雙眼再次盈滿淚水。
剛才他那個摸頭安慰,像極了哥哥。
“這是幫哥哥買的。”
她看到一旁的籃球,小跑過去撿起。
男生看看腕表,隔着行人對她道,“如果很想一個人,但是又沒有辦法跟他說話,可以試試匿名傾訴。”
“……嗯。”蘇橙月點頭。
他的視線從她懷裡的籃球掠過,眼底含着一絲莫名的悲傷,“再見,雪糕女孩。”
“再見。”
她怔在原地目送他遠去,不舍收回視線。
在他身上,她能感受到哥哥的溫暖。
真的很像很像。
她後悔沒有跟他要聯系方式。
回到馬路對面,往前再走一會就到7号倉,她遠遠看到店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葉淩楓。
他正倚在櫥窗外打電話,在她還沒走近前發現了她。
身體本能反應站直,并朝她走下來,同時挂掉電話。
她把香煙揣兜裡,不确定他有沒有看見。她手上還拿着剛吃完的雪糕棒,無處安放。
看到他盯着她的臉看,她把頭低了下去。
鼻頭還是紅的,嘴巴的腫也還沒消,未幹的淚痕斑駁在臉蛋上,是密密麻麻的傷心。
他接走她懷裡的籃球,把她的書包也給取下挂自己肩上,習慣成自然,“等下去看我們練球嗎?”
蘇橙月點下頭,淚珠跟着斷落。
月底就是季後賽了,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這之前,他每天放學後都會過去練兩三個鐘。
她狀态欠佳,跟在他旁邊沉默不語。
手上捏着的雪糕棒一直忘記扔掉。
“我進店拿點東西。”
葉淩楓拿走她手上的雪糕棒,看她魂不守舍地站定腳,沒有回應他,人形略顯單薄。
他不放心,最終扯她手腕帶她一起進店。找把椅子給她坐下才離開。
她想緩一緩壓抑的情緒,可繃不住還是流淚。
這讓坐收銀台裡的收銀員十分緊張,不知道該不該說點什麼安慰的話。
氣氛被壓低到了極點。
好在這時有人進店來。
進來的人是绫野。
他一進店就看到了蘇橙月,她哭得鼻子眼睛嘴巴都是紅腫的,呼吸被人拿捏住了的樣子,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林晞漫的哭。
“在等人嗎?”
他邊問蘇橙月邊遞給收銀員一張小紙條。
蘇橙月似要搖頭,最後卻點了點頭。
“每次見你都買那麼多東西,是幫誰在團購嗎?”
绫野不說話,往售貨區看進去,似乎在搜尋她等的人的身影。
平時她放學,都抱着個籃球,提着個粉白粉白的書包,今天這兩樣東西是一樣都沒帶身上啊。
收銀員在幫绫野聯系取快遞的人,聽到蘇橙月的問題,先是看了眼蘇橙月,再看一下绫野。
見他本人沒回應,她也沒出聲。
“你哥不在,再呆在路威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了。”半晌,他忽然來這麼一句。
“連你也會受影響嗎……”她想不出,他這個人能受到什麼影響。
“他不足以影響到我,”绫野頓了下,“但是,我的确是間接被影響到了。”
“……那是?”
“我覺得你們炫風或許缺一個爆發力超強的大前鋒。”
“……你是想說葉淩楓的爆發力還不夠嗎?”
他自視高她知道,但以葉淩楓近期的表現,她不認為他就能比葉淩楓厲害,雖然葉淩楓以前打的一直是小前鋒的位置,但他打起中峰來也毫無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