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擾眯了眯眼,被這突然的光亮刺激到,對面的人下意識想擡手,替她遮住,隻是剛擡起,又反應過來,僵硬放下,惹出一片外賣紙袋的嘈雜聲。
許風擾很快就适應過來,擡手拽走對方手中的東西,又一次重複道:“以後你就不要過來了,我這裡不歡迎你。”
話畢,她側身擡手就要關門,剛剛踏進房内一隻腳的人,又急忙退後。
——嘭!
房門被大力關上,将空間徹底分割成兩半。
柳聽頌站在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聽不到裡頭的聲音,地上的影子被拉長,直到徹底模糊。
好一會後,她才低下頭,視線落在領口。
許風擾的發絲未擦拭幹淨,水一直在往下落,恰好将她衣服染濕,濕了好大一片。
裡頭的人不曾知曉,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打定主意不去理會,要和柳聽頌這人劃清界限,若不是生病難受,懶得再點一遍外賣,估計連手裡頭的東西都得再丢一回。
拖拉的椅子劃過地面,發出尖銳聲音。
許風擾在紙袋中翻找,腦海中又閃過之前的畫面,不知道對方提了多久,指腹全是勒出的紅痕。
回憶隻出現一瞬,下一秒又被強行壓下。
她翻出幾盒藥片,随意看了眼說明書後,連一杯水都懶得接,就這樣幹巴巴地往下咽。
再翻開另一個紙袋。
許是擱置的時間太長,圓盒裡的粥已經涼透,油脂凝在上頭,讓人生不出半點食欲。
讓人無端想起白日裡的那一碗。
柳聽頌很會煮粥。
之前她也好奇過,總覺得這人有什麼特别的秘方,磨了柳聽頌許久,對方也不肯直接告訴她,非要她自個早些起來,讓她守在廚房偷師。
許風擾努力過幾次,隻是每回都趕不上,不知道柳聽頌到底是幾點起床,竟次次都在她醒前就做好,繼而先盛在小碗中放涼,隻要許風擾一起來,便能吃到剛好适口的米粥。
折騰幾次無果後,許風擾再也不願再爬起來。
她擺爛地想:反正有柳聽頌折騰,她隻管吃就好,沒必要去找什麼秘方。
但那回也是巧了,因為第二天的初次演出,許風擾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直熬到淩晨時,終于聽到屋外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你在煮粥嗎?”
突然傳出的聲音讓柳聽頌一頓。
轉頭看去,罪魁禍首單手撓着亂蓬蓬的頭發,迷迷糊糊地站在門外。
“怎麼那麼早啊?”那人昏昏沉沉的,睡不着也清醒不了,腦袋都跟着發暈。
她慢吞吞走過來,沒骨頭的靠着冰箱,即便暈成這樣子,也惦記着偷師。
看得柳聽頌搖頭直笑,終于将她的秘方透露出來。
其實也不難,隻是比尋常人都舍得花時間折騰。
早早就得爬起來,先用冷水将米泡個半小時,大米還得挑那種圓胖的珍珠米,鍋也得是砂鍋。
先砂鍋裡的水燒開,再往裡倒米,大火順時針攪動,煮開之後又換文火,大小火交替後,米香便會随之煮出,片刻之後就變得粘稠,米粒也吸住了水,飽滿又酥稠,最後再倒一點油,或者加一兩片姜片,将早早就準備好食材倒入其中,重複攪拌直到燙熟。
許風擾看了一會,便主動要求幫忙。
隻是她頭一會做這事,經驗太淺,一點也避不開蒸騰不斷的水蒸氣,燙得小臂發紅,再也沒心思想什麼比賽,隻顧着左手捏着勺子轉一圈,又急忙換右手轉一圈,嘴裡還發出呼呼聲音,腦袋上的亂毛也跟着搖搖晃晃,像個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柳聽頌也不幫忙,就倚着大理石台面,望着她笑。
此時的晨光剛好從格窗中鑽出,分割成一塊塊光斑,柔柔落在兩人身上。
回憶的畫面破碎開,再次回歸到晦暗的現實裡,廚房隻亮着一盞小小的燈,将紙碗裡的粥襯得更加油膩。
許風擾的眼簾垂落,眼睫在眼睑留下淡淡的灰影,微微發顫。
許是得了柳聽頌的秘方的緣故,第二日的演出很成功,即便是第一次登台,也沒有半點膽怯和失誤,幾乎是超常發揮一般,将整個舞台都調動起來。
也多虧了這個舞台,讓燃隕樂隊第一次出現在台前,就有了不錯的評價,甚至是一兩個粉絲。
許風擾深吸了一口氣,将回憶徹底壓下。
塑料勺子舀起冷粥,面無表情地咽下,和之前吃藥的神色一樣。
鐘表的指針轉動,紙碗裡的白粥隻剩下一半。
電話聲又一次響起,許風擾随手接通,這一次是一個稍顯嚴厲的中年女性聲音,立馬就開口道:“明天下午有一個音樂綜藝的安排,你記得嗎?我之前和你提過。”
不等許風擾回答,她又道:“我已經通知了樂隊的其他人,明天她們會提前到你家。”
“你記得提前準備一下,不要太懶散,開門熱情些,主動和嘉賓打個招呼。”
她宛如在唠叨一個小孩一般,又丢出一個甜棗:“你不是想多帶帶樂隊的人嗎?這次是一個很好的曝光渠道,你表現好一點。”
許風擾“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那人絮絮叨叨又繞到别處,桌上的半碗白粥再也沒有減少,孤零零丢在桌面,徹底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