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陛下每次找師父下棋都要駐留不少時間,他們都會提前将東西備好。
“不必。”玄簌道。
小和尚一愣,不必?可剛剛陛下不是說晚些時候會過來嗎?
玄簌笑着沒解釋。
找他下棋?陛下這次恐怕未必會過來了。
佳人在側,陛下哪裡還能記得起他?
*
長甯朝着玄簌說的方向尋到了那處别苑。新露瞧着眼前别苑,有些躊躇的說:“主子,這别苑……瞧着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
這門口的守衛不苟言笑的,看着就怕人的緊。
“去問一問。”
新露一愣,連忙随着長甯走了上前。但是新露沒想到的是,門口的守衛聽聞來意,居然什麼都沒多問的就放她們進來了。
新露一愣一愣的,這别苑這樣好進的嗎?
奇怪的是,雖然别苑外側守衛衆多,這裡面卻半個人影也見不着。她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小佛堂門口。
長甯在福堂門前停下,對新露說:“你去将我慣用的筆墨拿過來,借用他人的佛堂,總不好随意動用他人的東西。”
新露點頭,是這個道理。
新露離開之後,長甯才踏步走近,微微用力,推開了虛掩着的門。
“吱呀”一聲,小佛堂内間擺設一一展現在長甯眼前,令她訝異的是,小佛堂并不像她想象那般奢靡——甚至有些過分普通了,普通到和玄雲寺中其他任何一間小佛堂沒有任何區别。
若不是她提前知曉,絲毫看不出來這是大慶一國之君待的地方。
她還以為這大慶皇帝來玄雲寺祈福隻是個幌子,畢竟哪國皇帝會願意隐于塵世,摒棄雜念,縮在這麼小一塊地方抄寫經文?這裡空間雖還算得上寬敞,卻處處透露着素淨古樸,一側的書案上擺放着已經抄寫完的經文。
長甯粗略看去,抄寫完的經文還不少。
這大慶皇帝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放着好好的皇宮不住,怎麼跑到這犄角旮旯的地方來了?是修仙還是渡劫??
長甯想不通,她靠近書案,俯身瞧上面未完成的經文,宣紙上的字迹筆鋒淩厲,力透紙背。世人皆說字如其人,長甯想,這倒确實像是一任帝王的字,肆意睥睨,卻又鋒芒畢露,無人敢與其争鋒。
長甯細細看去,這才發現這抄寫的經文居然是明悔經。
她愣了愣,祁淮怎麼會抄這本經書??他是一國之君,他有什麼可忏悔的?
她還未細想,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有些低沉的嗓音。
“瞧出些什麼了?”
長甯心下一凜,暗惱自己居然如此大意疏忽,連身後什麼時候來人了都未曾發覺。她連忙斂下眼中的思緒,将手中經文放下。
祁淮半倚着窗柩,不知在那兒看了多久。
長甯擡眸,反問:“您又看出些什麼了?”
她眼神半點也不閃躲,一點也看不出來擅闖他人地盤的無措,反倒是比他這個主人還要自如一些。
空氣似乎凝滞了,不知過了多久,背光的男人忽然笑了笑,他直起身子,緩慢地走進了佛堂。長甯下意識屏息,這裡空間分明不小,但她卻覺得随着祁淮的靠近,連空氣似乎都被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擠了出去。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逼近她,他背着光,寬闊的身影籠罩下來,長甯下意識想退後一步,腳步微動,卻被自己硬生生給止住了。
她不能後退。
這點距離就避開,那以後怎麼辦?
祁淮伸手貼近她,長甯鼻間嗅到一股很淡的龍涎香,幾息間,她腦中思緒混亂,腦中浮現的是她看過的關于祁淮的上百封密信,所有信息在腦中一一揉雜,她卻分辨不出此刻祁淮究竟想做些什麼。
從信件中看,他不是如今輕浮的人,難道是情報有誤?況且這可是佛堂,他不至于……
長甯還沒理清個頭緒,祁淮手掌已從她身側掠過。
長甯一愣。
祁淮拿起案上自己未抄完的經文,“你讀過這明悔經。”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思緒之間,才過去不過短短幾瞬,她下意識看向祁淮。
祁淮眸如深海,不知為何,長甯身後驚出一身冷汗。
她頭一次深刻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比她得到的那上百封密信裡描繪的還要深不可測,甚至打破了她所有的認知,和她所有的心裡設防。
這男人太可怕了。
長甯幾乎是瞬間就産生了退縮的想法,這是面對危險,她身體本能的自我保護的意識。
她真的能在招惹了祁淮之後還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