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的很奇妙，不知道從哪刻開始，就會變得熟稔。

甯咚青想，或許是從她開始期待咖啡館每一日的陽光的那一刻起。

兩個人也沒有特地約過某個時間，卻又總是在午後一起坐在窗邊，她每個中午都來，他也從不缺席。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心照不宣。

這個時節的南城氣候溫暖，道路兩旁的樹木抽出嫩芽，又漸漸老成。

連續半個月的晴空讓甯咚青一時松懈對天氣的觀測，難得準點下班，她卻被一聲驚雷困在了原地，雨水如瀑布一般從鉛雲裡傾瀉而下，讓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黑車在跟前停下的時候，甯咚青有些發愣，腦海裡無由來的猜想着車裡是誰，又是為誰而來的時候，車窗被搖下，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上車。”

向柯聲線清冷，車裡也萦繞着淡淡的冷香，冰涼的雨點打在車頂，車窗上彌漫着水霧，手覆上去，是一片寒意。

按理說，此刻應該如墜冰窟才對，可是，甯咚青總覺得臉上熱氣騰騰，隻好用手捧着臉降溫。

“到了。”

清潤的聲音将她從自己胡亂的思緒中抽離，甯咚青心裡一驚，盤算着是時間過得太快，還是他車速太快，結果一擡頭，車還在雨中行駛，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呼呼地刮。

“怎麼騙我？”甯咚青嗔怪地看他一眼。

“甯小姐，合格的副駕是不是得和司機聊聊天？”向柯看着前方，“下雨天路這麼滑，我隻能開得很慢，老城區可不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呢，我都有些困了。”

“你可不能困。”甯咚青警惕地拉緊安全帶，“你手裡現在可有兩條命呢。”

向柯笑了笑：“那你和我說說話。”

“說話會不會分散你的注意力啊？”甯咚青掏出手機，“要不我給你放首提神的音樂吧。”

眼看着她又要調出她的洗腦神曲，向柯耳膜一痛，右手伸過去，将她手機按了黑屏，順便抓了她的手扣住。

“這樣就好。”

“哦。”

甯咚青深吸一口氣，默默歪着腦袋，将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試圖物理降降溫。

可效果似乎不太顯著，心跳越來越快，臉頰一邊熱一邊冷，讓她仿佛置身于冰火兩重天，甯咚青從未覺得回家的路如此煎熬。

一時間，又隻剩下雨聲、鳴笛聲和心跳聲。

有些時候，隻需要一點沖動，關系就能更近一步。

車停下的時候，向柯幫她解開安全帶，正欲放開兩人交握的手，甯咚青忽然道：“我們在一起吧？”

這裡鮮少有車經過，沒有了鳴笛聲，雨聲根本不足以掩蓋激烈的心跳，甯咚青有些不敢看他，她垂下眼眸，卻能感覺到有陰影覆蓋上來。

是向柯傾身幫她打開了車門，他帶着笑意說：“好啊。”

風夾雜着雨透過車門鑽進來，涼絲絲的，很舒服。

順着風，甯咚青透過車門縫隙往外看，忽然瞥見不知哪戶人家種在牆角的薔薇開了。

……

在一起之後的每一天，甯咚青都很開心，雖然這人就像個老古董，甚至連手機都不太會用，但他總是那麼細心體貼，對她說的任何一句話都那麼上心。

周五的傍晚，吃過晚飯，兩人窩在沙發上找電影，甯咚青靠在他懷裡，抓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暢想未來：“以後我們養隻小狗吧。”

“怎麼突然想養狗了？”向柯問。

“不算突然吧。”甯咚青說，“小時候我就想養狗了，但爸媽不同意，就擱置了，大學畢業又忙着找工作。”

“好啊，那你想養什麼樣的？”

“薩摩耶吧，白白胖胖的，多可愛。”

……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未來的日子是那麼令人向往，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發展。

甯咚青翻找着電影，忽然道：“你看過這個嗎？我們今天看這個吧。”

向柯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選中了一個動畫電影，叫《心靈奇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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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人生中大部分日子都是無限的重複，可甯咚青卻從未感覺到枯燥與煩悶，她總是充滿活力，去迎接每一天，談到未來，她也總是充滿期待。

但上天好像總愛捉弄人，或許也不能就麼說，就好像天氣總有陰、晴、雨、霾。

明明應該是一個閑适的周五，下班後向柯會來接她，一起去買些菜，回家做飯，然後窩在沙發上找部電影，可突如其來的一個電話打破了這份平靜。

媽媽說，外公走了。

甯咚青忽然有些耳鳴，電話挂了後，她在工位上坐了很久，直到向柯的消息過來，點亮了那張她與外公外婆端午包粽子的屏保，她才顫抖的拿起手機去訂機票。

這一天，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甯咚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樓，她渾身都在顫抖，走出公司大樓，看到路的那一頭停着的車，眼前好像隻出現了這一條路，周遭的一切她都沒有注意，行屍走肉般走上了人行道。

一想到見到他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不再是“今天晚飯吃什麼”，而是“我媽打電話來說，外公去世了，你送我去機場吧”，甯咚青眼淚就糊滿了臉龐，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無盡的悲傷和酸楚侵蝕了她的全身。

到底是什麼讓她回神的呢，是急刹車的刺耳，還是向柯的喊叫，亦或者是鑽心的疼痛？

她記不清了，隻知道疼，但也好像隻疼了一瞬間，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到了掉落在身邊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面顯示20x9年5月26号18：28，然後她再也支撐不住，閉上眼睛堕入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