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頭腦中聚起風暴,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警鈴大作地往後退了一步,等退完後她才發覺這很不妥,定了定神,擡眼看他。
江榭辭見她這反應,若有所思地問:“我們……認識?”很幹淨的聲線,像清冽的流水。
林祈安心裡一咯噔,但面上卻不顯山水,“不好意思”道:“小女沒什麼見識,第一次見村裡來外人呢,您見怪。”
江榭辭微微颔首,不再多追究。
“風兮搖在哪兒?”他問得理直氣壯,像笃定林祈安知道一樣。
“風兮搖?抱歉,我并不認識呢。”林祈安唇邊扯着微笑,她心懷僥幸,打算裝傻。
這話一出,空氣莫名其妙就安靜下來了,兩人一時都沒講話。江榭辭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手指點着胳膊。
林祈安也不憷,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和他對視。
江榭辭終是笑了,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是嗎?”
正說話間,他已從指間變出一隻朱紅的蝶,蝶翼邊緣像是上着一層鎏金,閃爍着淡淡的金光。
他手指一松,赤蝶便朝林祈安迅速飛來。
甫一落到林祈安肩上,它的兩翅輕扇了兩下,便化作紅光消散開來。
林祈安還未來得急躲閃,就隻見到蝶的殘影。
這好像是江榭辭的專屬靈技,目前看來除了攻擊應該還有追蹤的功能。
一時之間氣氛凝固起來,然而更像崩緊的弦。
最後林祈安敗下陣來,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随後揚起了假笑。
“哈哈……開個玩笑話,風小姐受了傷,我怎麼确定你是不個心懷叵測之人呢?”說着她還特意加重了“心懷叵測”四個字的音。
江榭辭不語,但眼中難掩嘲弄之色。林祈安也不惱。
她朝江榭辭做了個“請”的姿勢:“方才多有得罪,公子心闊,定不會小人作派,與小女子斤斤計較。”
這個劍她販定了。
江榭辭嘲意十足地“呵”了一聲,開始斤斤計較:“那你現在怎麼不覺得我不是‘心懷叵測之人’的?”好笑的是他也加重了那四個字的讀音。
林祈安“羞澀”一笑:“說起來公子不信,方才我一見公子就覺得你是個好人,隻是為保險起見才想先試一試,還請勿怪。”
江榭辭往上抻了抻眉,問:“為什麼覺得我是好人?”
當然是騙你說的漂亮話了,問什麼問,這點都不懂嗎?林祈安心裡腹诽。但為粉飾太平,她再次展顔一笑:“大概是小女子的直覺吧,快來吧,我為你領路。”所以閉嘴吧您。
這下江榭辭沒有再發作,他盯着不遠處的背影,終于不急不緩地邁腿跟上。
笑得真醜。
林祈安餘光瞟着身旁的男子,然後發現自己的身高隻到了那人的肩,而事實上她本身并不矮,她還發現江榭辭右耳旁有一顆紅痣,在精緻如玉雕的臉上竟多了幾分妖冶。林祈安不得不承認江榭辭實在生了一副好模樣。
他的黑發盡數被束到腦後,兩袖被收緊綁住,顯得幹淨利落。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右胸至肩有一片繁複而精緻的鵝黃色花紋,還是不厚的單衣,林祈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宛若球的着裝,有些唏噓。
年輕人身體真好,隻要風度不要溫度,老寒腿最喜歡了。
一路無話。
為方便照顧,風兮搖早就從村長家挪到林祈安家了,一所小茅屋房子。
林祈安推開木門,一股溫暖的暖意襲來的同時又伴随着男子的聲音,音色是好聽的,可因語速太快,顯得有幾分吵。
她們進了屋,就見一個男子站在床邊一臉擔心地同風兮搖說話,他雖一身花哨,可因為很好的長相,倒壓住了這鮮豔的顔色,頭發被紅色發帶紮一半,披一半。
林祈安猜他應該就是那位明明擁有反派性質卻因為和女主有稀疏的情感線而被僥幸稱為男主的原書男主——瞿尚了。
“唉,我們兮搖妹妹怎麼傷成這副模樣?那妖怪怎麼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你放心,我和榭辭兄已經讓她死得透透的了,嗐,可憐你一個女孩傷成這個模樣,你受苦了啊!欸,這位妹妹是誰?”
瞿尚說的這些話語氣盡顯浮誇,但也談不上讨厭。
瞿尚這個人林祈安知道一些,一個大仙門的私生子,因秉着瞿家子孫不流落民間的訓,瞿尚被接了回來,奈何瞿家現任主母又是個善妒狠辣之輩,對于這種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自然是處處算計。羽翼未豐又年幼的瞿尚為自保,隻得扮演個醉心玩樂的纨绔子弟以打消猜忌。而這一扮就是很多年,要不是瞿家家主無意發現他在背後組建了自己的組織,還真就把他當個浪蕩子了。
在又是恐吓又是誘惑下,瞿尚終是答應了瞿世琉的要求——接近風兮搖趁機拿到密匙。
但裝了這麼久,林祈安覺得瞿尚怎麼着也得帶着幾分真風流在裡面。
這下好了,人全齊了。到最後居然隻剩下風兮搖顯得最單純,畢竟她連她脖子上戴的東西是什麼也不知道,還就以為是父母留下的遺物。
林祈安搬了把椅子坐到旁邊,自我介紹道:“我叫林祈安,雙木林,祈願平安的祈安。”
江榭辭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找個把椅子在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聽到林祈安的介紹後他動作稍微頓了下。
瞿尚笑得爽朗,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是瞿尚,崇尚的尚。”見江榭辭沒什麼反應,他反手又指指江榭辭,“他是江榭辭,看你們一起進來的,應該認識了吧。”
林祈安不置可否地朝他微笑,然而心裡卻道:“并沒有。其實有可能的話,你和他我一個也不想認識。”
“你們好,很高興見到你們。”
“對了,”風兮搖指間無意識地滑過放在床沿的劍,“以後林姑娘可能要與我們同行,如果你們介意的話……”。
她還未說完,瞿尚就直接擺擺手,道:“嗐,這有什麼介意的,就一起呗。”
風兮搖又看向江榭辭,江榭辭淡然的回視加回應:“請随意。”
“不過,林妹妹你為什麼要跟着我們啊——沒别的意思,單純好奇,這一路并不很安全,我們結伴都是為了曆練時可以相互照應下。”
林祈安知道又到自己表演的時候到了。
于是她“痛心疾首”地簡單描繪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然後得到了瞿尚大大的同情。
可是她撇過頭就冷不丁地和一雙黑而亮的雙眼對上了,裡面充滿興味,像在看一出好戲。
林祈安被這比喻吓了一跳,可轉念一想,即便她确實在演,可她所說本就符合她本身的情況,諒他能看出來又怎樣。
她将頭别回去,不再看他,到最後她的鼻尖恰到好處地紅了一片。
瞿尚安慰她:“有辦法就好,你也切莫傷心,放心,沿途我也會保護你的。”
林祈安不好意思地表達了感激。
瞧他們反應,應該問題不大,就是如果沒有那道戲谑的眼神就完美了,還真有些晦氣。
“對了,我打算三日後就起程。”風兮搖最後決定。
瞿尚有些擔心:“不要緊嗎?”
林祈安替她回道:“雖然有些勉強,但風小姐恢複能力很強,我再試着幫她調理一下,應該可行。”
風兮搖拱手:“有勞。”
林祈安莞爾一笑:“小事。”
于是事便這樣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