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準備先和大家彙合,然後一起去宴會。不料半路又被江榭辭先截住。
林祈安偏了下頭,有些詫異,問他怎麼了。
對方很輕地掃了一眼她,然後來到她跟前,遞給她那枚流音珠子,說道:“好了。”
林祈安先是一怔,又很快接過來,道了聲謝。
她伸手放到衣袖裡,目前來探究這流音珠子裡說的是什麼顯然時間不夠,還是先等宴會先結束吧。
轉念一想,林祈安又問他:“你聽過嗎?”
“沒興趣。”江榭辭沒什麼情緒地甩下這麼一句。
林祈安笑了,點頭道:“行。”
這次中秋宴,集結各位權貴臣子,每一環都極為考究,據說皇後殿下還特意将晚宴設在庭院中,說是可以嗅得花香觀明月。
皇帝端坐主位,和諸位大臣寒暄飲酒。
姜大人坐在陛下近處,多是在飲酒,偶爾和皇帝說幾句話,卻不見虞惜芷,說是近日染上風寒,不便赴宴。
客人們推杯換盞,情歌換舞,好不熱鬧。可林祈安心裡卻一直被提起,始終萦繞着微妙的感覺。
皇家大臣聚集之地,自然不缺護衛把守,更莫談,皇帝還耗費無數的金銀财寶招攬了很多江湖修士,這些人比起那些正經修士當然還是不及,但在凡人聚居處卻也極具威懾力。
裴寥要是真來,絕不會輕松。
一邊的風兮搖沒有征兆地開始蹙眉,悄聲和幾人道:“好像不太對。”
瞿尚與她對視一眼,天生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也不見蹤影,多了幾分嚴肅:“你也發現了?”
林祈安内心一咯噔,忙問哪裡不對。
他們使不出靈力了。而周圍人卻恍若未聞,依然是悠然慵懶之态。
甚至是坐在陛下親設之位的那些“名門修士”也是一副醉醺醺飲酒的模樣,除了風兮搖幾人,沒人發現異樣。
瞿尚沉吟片刻後才道:“是鎖靈陣。”
此陣從名字上便可猜出它的一些作用,封鎖靈,從而限制其修為。
看來有人早就有所預謀,設陣是需要時間的。
不妙感愈發強烈起來,像風中僵持不下的燭火,隻等大風吹過,然後徹底熄滅。
一曲罷,上一輪舞女們剛從這邊退下去,一道清淩淩的聲音就猝然響起。
人聲嘈雜,按理而言這道聲音不該如此明顯才對,可它就這樣夾雜着夜晚的涼風猝然砸進這片熱鬧之地。
它刺耳而清晰,所有人不由得停下了動作。
林祈安整顆心徹底被堵塞住,足讓人喘不上氣來。
是鈴铛聲,這些日子林祈安聽到過很多次。
客人們的目光紛紛往一邊齊聚。
入目的是一個着素色青竹紋衣衫的青年,他容貌清俊,像是江南墨似的山水以及朦胧的霧氣,是季臨……也是裴寥。
公主一見來人,霍然站起身來,面上浮現出幾分欣喜,她熱切道:“驸馬怎麼來了?——既來了,那快些過來吧!”
季臨恍若未聞,他神情寡淡,就這麼站在衆人打量的視線裡。
人精早就看出幾分不對勁了,來人面無表情,見陛下既無問好也無行禮,周身都發着冷氣,明顯是來人不善。
氣氛一時變得有幾分冷凝,無人開口說話。
季臨視線落到主位上,輕言問道:“陛下可還記得我?”
姜持珏毫無征兆地起身,朝陛下行禮,急忙打斷道:“驸馬近些日子身體好了不少,前些時候還與下官說,要好生謝陛下多年來的厚待,想不到卻是今日。”
姜持珏表情冷硬,内心汗顔,他與季臨交往多年,脾性什麼的也是有些了解的。不管發生何事,都不該如此莽撞,皇家臉面高于一切。
“多年厚待?”季臨不由得喃喃出聲,片刻,他擡起頭歎息一般,“是啊……多年厚待,該謝的……”
客人們心思回轉,都松口氣,原來是這樣,誰那麼大膽子,敢一個人單槍匹馬來這裡砸皇家的場子。
不過這驸馬卻是太不知禮數了,見陛下竟連禮節都沒有。
皇帝眸色晦澀,先是掠了眼表情忐忑的公主,才掃視向台下的人,他爽朗笑道:“你是公主驸馬,也算朕的半個兒子,本該如此!本該如此!驸馬有禮了。”
“陛下說錯了……”季臨嘴角輕扯。
皇帝微微眯眼:“哦?朕哪裡說錯了?”
“我來謝的“多年厚待”不是為我——很多年了,但陛下或許還有些印象……”
“我來”,季臨緊緊盯着他,一字一句狠聲道“是替霍家相謝。”
頓時,一語激起千層浪。衆人像是被一計石頭砸了過,随即又開始各懷心思,畢竟,那個曾經風光一時的霍家誰不知道?
瞧他這模樣是跑來鳴不平的?可他又是出何目的,因何身份這般行事?
說是恩恕霍家那些下人,可其實但凡能在霍家說得上幾句話的人,該處理的都處理了,留下的都是沒有威脅的,又從哪裡出的面前的這麼個人物?
皇帝搭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不由得捏緊,他的面色有些發僵,他撐椅起身了。
陛下都不坐了,那麼其他人又怎敢繼續安然坐好,不一而同地随其起身,面色複雜。
“父皇!”公主頭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急道,“季臨、驸馬他不是成心的,他生病昏了智……”
皇帝臉上的笑早已消失殆盡,露出的表情頗有天子之威。
季臨終于移開視線然後看向公主,他不需要所謂的求情。
“殿下,裴寥才是我的名字,另外,驸馬之位,寥實在是擔待不起,也厭惡至極,還另尋良人吧。”
公主像是被兜頭潑了盆冰水,僵在原地,不知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