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寥生出些無力,這種無力感是任何報複或是暴力都無法去除的,而這種感覺在很多年就纏繞着人了,剝不開也理不盡。
他眉宇下壓,轉過身,再不願多說些什麼,隻是輕聲對風留白說了句什麼。
這句話林祈安沒有聽清,但是見風留白眼中的興味淡了些,他同意了。
裴寥似乎沒有一刀子切了人家的打算,大概也覺得沒有意義。
來時,他的鈴铛别在腰間,一晃一步地響,走的時候卻隻握在手心裡。
這場風雲之波仿佛就随着他人走消散了,林祈安甚至聽到别人大松口氣的聲音。
月亮隐在雲霧中,裴寥的身影淹沒在濃黑的夜幕裡。
林祈安還是覺得不太對,因為風留白的忽然轉身過來往這邊看了過來,他眼中含着的那點笑意變得陰寒而潮濕,足讓人毛骨悚然。
他的聲音真的很讓人如沐春風,可說出的話又讓人遍體生寒。
遙遠的天幕再一次重合,這次月亮沒有出現,他笑着說:“裴公子不想親自動手,那某便幫一幫吧……”
“所以,殺了吧。”
有一陣風悄然刮過,那道聲音被裹進風裡,一吹過來,沾到肌膚上,不知怎的,竟也鑽到了骨頭縫裡邊。
風留白轉身離去,晚風輕拂過他的袍角,略過身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風吹散開了雲,皎潔的月亮露了面,薄薄的落了裴寥一身。
約莫是察覺到了,裴寥擡頭往上望去,今夜的月亮尤其的圓,月光落進眼睛裡就像是攏了一層紗。
良久,那眼裡的紗逐漸抽絲般離去,裴寥緩緩閉眼,身體一歪便倒到了地上。
他以命做燃,修得靈力,此刻終于是耗盡了。
所有事仿佛終于走至圓滿,蔡嬷嬷一生積善,走得沒有苦痛,留下的那一點點牽挂也沒有了。
最後一刻,裴寥再次望向月亮,那月亮變得模糊耀眼,像是朝着人奔過來一般。
裴寥手中輕握着鈴铛,那上面雕刻的是玉蘭花樣的花紋,也在這樣的月光下被渡了一層光華。人間的最後一點月光被他收進了眼睛裡,他輕輕閉上了眼,
阿秋,鈴铛碎了,也不會再響了,今晚月色很好,我來尋你了……
原來那石碑上刻的那短詩終是變成了實處,寫了好多人好多事。
這一瞬,阖家團圓,江南依舊……
風留白邁步出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偏了下頭,忽覺得索然寡味,他微彎身子,看了眼對方蒼白的臉。
真夠無聊的,還以為他能做些什麼呢。
他伸手将人提起來,就這麼抗到肩上,不過無所謂,這人還是有用的。
哐啷一聲,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風留白腳步稍滞,垂頭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裂成兩半的鈴铛,他看了一會兒,随即很快又跨過它離開。
這邊還是混亂成一團。
風留白下了令,然後這群黑袍持刀人便跟瘋狗似的無差别殺人,兩相對比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達官顯貴跟待宰的羊羔無任何區别。
即便是風兮搖幾人竭力去抗戰,卻也死了不少人了,溫熱的鮮血濺落到花瓣上,帶着幾分奇異的詭異。
風兮搖和江榭辭持劍拿刀的到前面去跟他們周旋着,而林祈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隻好在後面丢符紙搞偷襲。
别說,多天練習下,她的準頭是越來越好了,一扔一個準。
沒有法力,這樣下去到底還是不行。
林祈安甩出一張,符紙瞬間燃燒起來,點了一個黑衣人的袖子。他急着去撲滅,下一秒,又被江榭辭提着那把裴寥落下的刀,一刀給劈了。
林祈安忍不住大喊:“瞿尚,你找到陣眼了嗎?!”
瞿尚不僅要提防那些砍過來的大刀,還要在紛雜成一鍋粥的人裡找到可疑的地方。
他偏身躲過一個黑袍人,擦了把額上的汗,氣急罵道:“我靠了,那破陣眼在哪兒呢?!”
周遭都看得差不多了,瞿尚視線掃視的目光突然一停,眼中劃過一點光亮,想到某個猜想,“我大抵知道在哪兒呢!”
隻差皇帝坐的主位了,這的确是的最可能的地方。
瞿尚東躲西藏地越過人群,即将到達主位。
然而緊接着,一把黑色闊刀從天而下,精準而用力地砸到龍椅上,龍椅瞬間裂成好幾瓣。
很快身體裡那塊被禁锢的泉水再次回流——靈力回來了。
緊随大刀的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青年,他紮着短發,衣袍簡單利落,背負着一定鬥笠,鬥笠側斜斜插着什麼,大概是……狗尾巴草?
林祈安百忙之中瞟眼看過來,驚訝道:“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