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他有機會接觸自大齊開國以來所有被禦史台記錄的資料。
這份工作對現在的他來說,是獲取信息的一個極好的渠道。
不過現在讓他比較頭疼的就是戶部尚書甯光宗了。
書房裡沒有發現與其他官員來往的書信,除了禮部的趙奉先,他在朝堂之中也是孤身一人。
而甯光宗這個人,在曆史上就是個大奸臣。
仗着自己戶部尚書與甯貴妃外祖的身份,沒少往自己的口袋裡撈油水。
而齊幽王因為甯貴妃的緣故,再加上他的許多‘愛好’都需要戶部的協助,對這位親家也是分外信任敬重,基本大小事情都會與其商議。
這麼多年下來,戶部尚書竟成了這朝堂上最有話語權的人。
自己會落得結陰親的下場就是在上朝時與甯光宗意見不合。
眼下再去上朝,至少少不得被一頓陰陽怪氣。
如果甯光宗與正史裡記載得一樣睚眦必報,那他更有可能并不會就此罷休。
歎了口氣,喻長安對李朝生道:“去書房。”
之前在書房找資料的時候,他并未仔細看當時引起他與甯光宗不和的那個折子。
這個可得好好看看。
事關蜀川十數萬百姓的身家性命,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坐視不理。
喻長安沒記錯的話,之前阿落與他說,自己之所以與甯光宗起沖突,就是因為覺得他要下撥的赈災銀少得離譜了。
這點也和正史對上了。
正史記,就是戶部尚書當年為蜀川撥去的赈災銀兩數目不合理,加之朝中朝外大多數都是他那一派系的人,這赈災銀下一層少一層。
等真正到了災民手裡,那些銀子根本不能替他們解決生存的問題。
書房,喻長安一邊回憶着正史一邊仔細翻看桌上的折子。
确實和阿落說的一樣,自己當初參甯光宗一本的那折子裡,參的就是他下撥的銀兩根本不夠。
喻長安也知道為什麼甯光宗隻撥出來這麼一點銀子。
大齊的國庫早就不如當年鼎盛時期那樣充盈,齊幽王又是個揮霍無度的主,再加上甯光宗一派貪污腐敗嚴重,國庫至今還有銀子都已是祖輩攢的家業夠多。
喻長安想到這裡,忽然莫名有些生氣。
五百年前,開國皇帝喻有坤帶着烈雲軍起義,三年平定了江南戰亂,最終開創出了一方太平盛世。
那是何等的盛況啊,九天阊阖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
作為後人,喻長安雖然清楚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難免還是覺得有些不值。
喻長安學文物修複的專業,第一份課題作業就是和大齊開國時的西北戰役相關。
當時雖然平定了内亂,可西北的蠻夷之族似乎看準了那時候大齊根基尚未□□,幾乎是舉國之力南下入侵。
當時的兵馬經過連年的戰火其實已然疲憊不堪,但決不能眼睜睜看邊關百姓在敵人手裡吃苦,所以當時的太子帶着烈雲軍孤注一擲,揮師北上。
蠻夷似乎也是知道了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所以也是傾囊相出。
那一仗十分慘烈。
烈雲軍的幾乎全軍覆沒,就連骁勇善戰的開國太子都戰死在了邊關。
但終究是赢了。
大齊将蠻夷趕回了他們的西北之地,用萬千将士的血肉守住了玉門關。
而痛失愛子的開國皇帝一夜白頭。
正史的學者也對于太子殿下死十分惋惜。
據記載,這位太子文武雙全,端方溫雅,心懷大義。
他知書達理,齊初許多利國利民的政策都參考了他提供的建議;他骁勇善戰,十五歲進入軍中,十七歲一戰成名,二十一歲便帶着七萬烈雲軍生生戰勝了十六萬蠻夷人。
雖身死,可他對後來的太平盛世有不可磨滅的貢獻。
也可以說,後來的太平盛世是太子殿下帶着麾下的将士用血肉撐起來的。
喻有坤雖承受喪子之痛,但也是一位極為稱職的皇帝;失去太子後,他勵精圖治,大齊繁榮,太子殿下的死才有意義。
可是……
僅僅過了五百年,世道變遷,這朝中卻好像無人記得為了現如今的太平,他們隻顧着往自己的口袋裡撈銀子,卻忘了先輩付出了多少代價。
想到這裡,喻長安在心裡啧了一聲。
要是當年的太子知道自己的曾孫們是這樣糟蹋他打下來的江山的,會不會氣得從皇陵裡跳出來?
不過像那般光風霁月之人,應該早就了無牽挂,入了輪回吧?
翻奏折的動作慢了下來,喻長安忍不住開始想。
下次問問陸珩向太子這樣功德圓滿的人會不會成仙吧。
都有鬼了,好人應該也有點好處拿拿吧?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自己也樂了。
壞了,已經徹底成為唯心主義者了。
伸手摸了摸趴在腿上的小黑,喻長安将其他想法甩開,專心看起了自己之前寫的折子。
可是看着看着,他不自覺地又開始走神。
……今天晚上陸珩還會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