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拍門聲以及更加頻繁的推門動作,柳夢秋忙回身,邊道“來了來了”,邊行雲流水地抽去門闩。
伴随門縫愈開愈大,冷峻不虞的面容呈現眼前,帶着壓迫的視線追蹤般定定落在後面沈淨虞的身上。
崔陟略眯眼,“想出去?”
她目露不善,狠狠盯着他,繃唇不語。
“吃飯了麼?”
這句話問的柳夢秋。
“還沒吃,都在屋裡。”
崔陟直接掠過她,“你下去吧”,而後不由分說扯過沈淨虞胳膊往屋裡走。
沈淨虞被拽得趔趄,反抗地曲肘回撤:“放開我!”
男人恍若未聞,無計可施之下,拳打腳踢都要用上,空着的手揚起來就要甩過去,這一次沒能如願,半道被生生截住。
他的右臉靠近細瞧還能看出一些殘留的痕迹,細腕伶仃,兩指皆能圈在一處,使點兒力便意料内看到她眉眼輕動。
與她滿是憤怒的眼神對望,崔陟微攢眉尖,重了語氣:“沒有第二次機會了,阿虞。”
瞪圓的大眼睛直直凝睇他幾息,沈淨虞冷冷一笑,電光石火間,忽然低頭死死咬住他抓着她胳膊的右手。
尖牙刺破皮膚,鮮血在唇齒間湧現。
孰知,他反而舒平了眉間,隻是眼底生出濃重的墨色,耐心已然殆盡,掰過她的臉,伴着沈淨虞難忍的痛呼強行扯開,接着手上一拽,将人抗了起來。
手在冒血,回過神的沈淨虞開始劇烈掙紮,可他都如同置身于外般,踢門大跨步入内,将人摔進床榻。
肩膀重重擦過床楞,她登時疼得皺起臉。
崔陟居高臨下睨,下颚連帶臉側都被他捏得泛紅,此時抱着胳膊窩在被褥之間,顯出幾分柔弱,哪有能翻起波浪的樣子。
他奇異地又心情好了些,目光瞥見旁邊小幾上的粥,手背貼碗試了試溫度,興緻非常地端過去,語氣輕緩不少:“起來吃飯。”
鮮血沾在瓷白的碗面,沈淨虞盯着那抹紅,稍一偏移,是她的傑作,手上盡是狼藉,牙印埋藏在糊成一攤的紅色裡。
有一點暢快,那晚沒咬下去的實現在眼前,肩膀、臉頰的痛感似乎都因此消減。
幾道血滴順着碗壁滑落,蜿蜒出醒目的痕迹,令沈淨虞想起夢中的情景。
僅有的暢快很快被鋪天的血腥覆蓋,她遽然呼吸急促起來,不敢繼續想象。
勺子碰壁的聲音與沈淨虞的問話混雜在一起,眼睛從血液轉到他的臉上。喉嚨莫名很幹,她幹澀地張唇:“管循真的死了麼?”
絕對不算好時機,手上的咬傷尚未做處理,上一刻還在發瘋死命咬他的女人,這一刻突然神情恍惚,萬般脆弱地擡眼,含着似有若無的希冀望着他,卻是詢問另一個男人的死活。
崔陟霍地将勺子扔在碗中,聲音響脆,音調沉沉:“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那塊自己硬要抵着的石頭不過是終于落到實處,心裡陳雜了種種,攪渾得她一跌一跌的痛。
沈淨虞微垂眼睫,長睫扇動,似乎也将崔陟的火氣扇走了點兒,他重新拿起勺柄。未等出口,隻見思索良久的沈淨虞再次掀開眼睑,眼神堅決:“放我離開。”
眸中暗火漸起,崔陟俯身捏住她下颌,“不可能,沈淨虞,你隻能在我身邊。”
聞言,她忽而歪着頭,似疑惑地看了崔陟兩眼。
不知道用了什麼藥,還是她打得不夠狠,他右臉頰的痕迹已經消淡了很多,離得近才能看出被人甩了巴掌。可惜,第二個沒能甩出去。
下巴上黏膩的觸感,是血液在冷卻凝固。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不去處理,反而興緻勃勃要讓她吃飯。但他是個怪物,也許從中又得到什麼惡心的趣味。
這讓她難以忍受,緊蹙眉頭喃喃重複:“不可能?”
他不容置喙:“絕無可能。”
失神落魄的模樣令崔陟極為不爽,他俯下身尋着她的唇瓣咬下去。下一時,柔軟的觸感漸漸令他變了懲戒的心思,見她皺眉屈起手臂要推他打他,這才壓着她的手退開幾寸距離。
充血的唇瓣恢複些許鮮豔,看着淡淡的齒印,崔陟心情略有上升,目光掃過案上的瓷碗,他指尖擦過帶出涎絲的唇角,帶着笑意道:“你若不願自己喝,我便喂你。”
此時沈淨虞反應遲鈍,隻一門心思嫌惡地狠勁重複擦着嘴唇,遊離的神思方找回一些憤怒的開口。然而尚未來得及宣洩而出,手被摁住,嘴唇再次被覆蓋,甚至輕而易舉地撬開了貝齒。
溫熱的米粥渡進喉嚨,迫着她咽下,更進一步用舌頭描摹她的模樣。沈淨虞瞪大眼,使出全身力氣推搡他:“放、放開我!”紋絲不動之下,轉而要咬他,卻被他探進的拇指輕輕抵住牙尖。
崔陟撤離出距離,略帶幾絲笑意:“是我喂你,還是你自己喝。”
她默不作聲擦着嘴巴,甚至半途忍不住幹嘔了幾下。
崔陟盯着她執着地一遍遍抹嘴,仿佛怎麼樣都擦不幹淨似的,他偏頭沉聲呵出氣音:“好,我來給你選。”
瞳孔猛縮,沈淨虞伸向幾案:“給我!”
崔陟先一步拿到手,挑眉看着她,沈淨虞抿唇,堅持道:“給我,我自己來。”
對峙片刻,崔陟頗為不滿地重重擦了下她的唇角,手裡的碗也到了沈淨虞手中。
力度大得她皺了皺眉,身子後仰,幸而他沒有跟進,沈淨虞端着碗,剛進兩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急什麼。”
“咳咳”,沈淨虞扶着胸口,“我要喝茶”,說着又是幾聲咳。
幾步遠的桌上放着茶壺,崔陟看她一眼,思索着起身倒茶,明明先前警告她不要再提,自己這會兒又忍不住刺:“他死了,連飯也不會吃了。”
不出意外看到她愣了神情,他勾了勾唇,掂了掂茶壺輕晃,身後突然“啪”地巨響。
瓷碗在床沿摔成兩半,她手裡捏着一片,看見他回頭驚詫的表情,沈淨虞閉上眼毫不猶豫往脖子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