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晚風吹亂江潮的發,她撩起遮住眼睫的發絲,看見林斯敬對她一颔首,說:“進去吧,陳勉在裡頭。”
江潮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住,遲疑地問:“你不進去嗎?”
“怎麼,小姑娘結伴去廁所呢?”林斯敬開玩笑逗她,緊接着晃晃手指,“我抽根煙。”
江潮“哦”了一聲,她心緒淩亂,沒有察覺出對方笑容裡的冷意,轉頭匆匆與應潭告别。
工作日的夜晚,清吧裡安靜得很,陳勉坐在靠着吧台的位置,正在與調酒師閑聊。
他左邊的位置放着林斯敬的酒杯,江潮站定,輕輕吸氣,走過去在陳勉右邊坐下。
她抿唇,笑得柔軟,“陳勉哥。”
“溱溱?好久不見。”
陳勉轉頭看她,神色與年少時一樣沉穩随和。待江潮點完酒,他問:“最近怎麼樣?”
江潮眨眼,歎氣:“忙得人都要暈了。”
“你現在也是明星了,”陳勉與她碰了下杯,笑道:“聽斯敬說你上了三餐有約,我還想着抽時間去看一看。”
“還沒出呢,”江潮答:“我的那一期好像是下個月播出。”
他們聊得随意,江潮頻頻往門口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
陳勉也跟着回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斯敬出去抽煙了,你進來時沒碰着?”
門邊的一方窗被綠植遮擋,窗外人影綽綽,有人開門進來。
江潮心神隐約不甯,收回視線,隻說“碰着了”。
“咔嗒”一聲輕響,清吧的門在身後關上,林斯敬吐出一口煙圈。
白煙缭繞着他的眉眼,他終于擡步,散漫走到那輛車邊。
車輛停着沒動,降下的車窗也沒升起。
應潭稍稍偏頭,視線漠然一瞥,“有事?”
“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起了在曲溪的那陣子,找人叙叙舊。”
應潭沒說話,神态也不像意外。
林斯敬看着旁邊的車流,“剛到的那一天,我開車載着她,找人問路,被要了幾塊錢。”
應潭端坐在駕駛座上,生來冷銳深邃的面容輪廓随着流淌的車燈時明時暗。
他淡淡道:“林先生記性不錯。”
林斯敬吸了口煙,說:“啊,也不算不錯吧。”
“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入不了我的眼。會記得你,主要還是因為溱溱提起過你的名字。”
林斯敬的視線終于落向車内,“還因為你看她的眼神,讓我覺得挺不爽的。”
那一夜的對峙從思緒中晃過,年少的應潭坐在摩托車上,在寒風裡面若寒霜,卻連半句反駁都難以出口。
回憶破裂,那時的陰戾與不冷靜也像是消融在了歲月裡,應潭面容冷淡,隻道了一聲“彼此”。
林斯敬因他的反應頓住,語氣反倒添了幾分徹底不再僞裝的尖銳,像是想要一擊撕碎應潭表面的冷靜。
“我那時候就覺得,”他一字一頓地說,“想要吃天鵝肉的癞蛤蟆,怎麼到處都是。”
骨節分明的長指搭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輕敲。
幾秒寂靜,應潭偏了偏眸,唇角帶着幾分不以為意的冷蔑。
“有自知之明是個不錯的優點。”
他神态贊同,又稍稍擡手,看一眼腕表,“我與迎冬媒體還有應酬,如果沒别的事的話,就先失陪了。”
車中坐着的男人神色沉穩冷靜,似乎壓根沒有被他激怒分毫。
這反讓林斯敬的眉頭微跳。
他從小到大順風順水,想要什麼都能夠得到,唯一一次失手,就是那個夜晚的表白。
那時的林斯敬心中确實不痛快,她拒絕得截鐵斬釘,讓他面上無光。
像他這樣出手大方、長相英俊的男人,免不了招蜂引蝶。然而他始終潔身自好,細心呵護她長大,在好友圈子裡可謂難得一見的癡情種。
——他付出了這麼多,她怎麼能夠那般狠心地拒絕?
那之後林斯敬談過幾段戀情,也尋過幾回刺激。他的長兄優異,公司市值翻了個倍,而他跟着踏入時尚圈,身側追求者數不勝數。
但林斯敬心中總覺得缺了什麼。
偶爾在床側抽煙,女人的手臂擁上來的時候,他會想起江潮的面容,又在回過頭時瞬間失了興緻。
後來他反而想開了。
溱溱這麼個女孩兒,就像是宮殿裡優美漂亮的夜莺。
夜莺向往自由,但總會有歸巢的那一天。
鞋底碾熄煙頭,林斯敬換了個稱呼,皮笑肉不笑地張口:“應總這樣砸錢,是想要當她的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