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虓在書房裡一頁一頁嘩嘩地翻書,王淮伺候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口地,大氣不敢出一聲。心裡頭卻忍不住叨咕他,您那書頁子翻得未免也太用力了,應當是沒看進去幾行字吧?就是翻爛了有什麼用,能把人家翻過來是怎得?人家今兒要是不來呢,看您怎麼辦,急着去吧。
内官做到王淮這個位置,揣摩上意已經不能僅是一種能力了,還得是一種心靈感應似的玄學。王淮不敢說自己已修煉到了化境,但今兒這番争吵,他不肖細想就明白了是怎麼個根源。
就怕是殿下自己嘴倔,王妃也不懂他。
作為下人,他還是希望兩個主上能恩愛和睦地相處的。别的不說,隻要他兩人好着,他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心驚膽戰的不是。
夜都快深了,王淮見趙虓還坐得定定的,還翻着他那破書呢。心說您可真沉得住氣啊,明明臉上那黑得都快趕上鍋底子了,還不時地往門口地瞟一眼,怎就是非得擱這兒犟着呢?
您還是快着些的,趕緊回房哄去吧。
王淮頭大地想着。又給他緒了兩回茶水,見他沒有丁點兒要動彈的意思,隻得也朝門口渴盼地繞了一眼。
心下裡念經似的念叨起來:王妃您快些來吧,王妃您快些來吧,您快些來吧,殿下這不開竅的,您别跟他一般見識……
沒想到念了會兒還真心誠則靈了,沒多大會兒功夫,外面值守的内官進來傳,王妃過來了,到了院兒門外邊了。
王淮緊是瞅趙虓,“殿下,奴去接王妃進來?”
趙虓回想上次給她吃了一回閉門羹,今次裡本來也還是賭氣不想見她,見了說什麼?還不是繼續吵?可又一想,若連着兩次都這樣,她怕往後真再不來了。
隻得揚手讓王淮接去。
王淮一瞧,趕緊歡天喜地地應了聲,一溜兒小跑着出去了。
甯悠其實自己的氣也沒全消。來的路上還在怨念地想,他這臭脾氣就合該晾着他,每回卻還要她來哄,還得好吃好喝地惦記着。也怪不得别人,誰讓她對他總心軟?不過,她這回倒是空着手來的,什麼也沒給他帶。
進了屋,甯悠見他半側着身在書桌椅背裡頭靠着,捧了本書在那兒看。誰知道是真看進去了,還是假模假式地給她做個樣子,總之是聽她進門,一點反應也不曾有。
甯悠過去到他跟前了,他還是頭也不擡一下。
“殿下。”她喚。
他不吭氣,也不動。手裡那頁書倒是好半晌都沒翻過去。
甯悠瞧着他這幅又臭又硬的樣子,無奈歎了聲,加重語氣又喚了他一遍,道:“您上回怎麼答應妾的?咱們不是說好有了矛盾不過夜,當日裡就把話說開的麼?”
他還是裝沒聽見,置之不理。
甯悠真叫個惱火,他這樣子真是合該一個人孤單單地在這兒翻上一宿書!随他怎樣吧!
“您不說話妾回去了。”她沒幾分好氣地丢下一句,說完便轉身要走。
趙虓這才急了,扔了書,一把攥住手腕将她拉了回來。甯悠被他這突然地一拽,腳底下便沒站穩,一屁股跌坐進了他懷裡。
胳膊重重磕在他胸膛上,她也顧不得想他疼不疼了,她自己撞這一下可是疼得不輕,簡直跟撞在堵牆上沒什麼區别。
她疼得直嘶聲,揉着胳膊抱怨道:“您就不能收着些勁兒,這樣磕上不疼麼!”
他沒好氣道:“你撞我身上,我給你墊着呢,你倒喊疼?”
“您自己知不知道您這胸膛有多硬?簡直就是石頭做的!鐵做的!怎會不疼?”
“我身子是石頭做的、鐵做的,總比你這女人心是石頭做的、鐵做的強!我看你就是鐵石心腸!”
“我鐵石心腸?”甯悠簡直要給他氣笑了,“我若是鐵石心腸今晚就不會來見您!上回您已經叫我吃了一回閉門羹了,我是沒長記性麼還偏要來自讨這沒趣!?”
他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誰舍得把兒子丢下跑回京城自在去,這還不叫鐵石心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