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簡昔和沈言聲一起去了西側小樓。

原本以她的身份是不适合去的，但全家福和沈言聲無人在意的生日令唐簡昔臨時改了主意。

“聽說你父親曾經是和爺爺一起創業的好兄弟，”唐簡昔走在沈言聲身側，示意沈言聲帶路，“我作為唐家晚輩，也該同去上柱香。”

沈言聲默許了，隻叮囑她，“上過香就走，别瞎起不該有的好奇心在别人的地盤上亂晃。”

唐簡昔被他說中了部分心思，隻好辯解，“我還要去看看奶奶，看過她我就走。”

小樓遺世而獨立，暖黃色燈光點亮舊時琅彩玻璃窗，似美人多情的眼。大廳内精心養護的竹蘭俏生生點綴在成套木質家具間，腳下的大理石格紋地闆光可鑒人，通往樓上的紅木扶手反射着微弱的奢華光芒。

四下靜悄悄的，唐簡昔和沈言聲像是兩個未得主人允許冒昧登門的不速之客。

“這裡不會隻有你媽和我奶奶吧？”

唐簡昔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廳，拉回了沈言聲的思緒。

“嗯，平日裡就她們倆。”

唐簡昔皺起了眉頭，心頭升起疑惑與不滿，還有隐隐的擔憂。

奶奶這些年有被好好照顧嗎？

“小祠堂在三樓，跟我來。”

沈言聲明顯不在狀态，并未留意唐簡昔的情緒，領先半個身位上樓。唐簡昔沉默着跟上，腳下地毯軟綿綿地卸去了所有聲響，以至于祠堂裡的人沒能察覺半掩的門外已闖入兩個無聲看客。

被四四方方的黑色邊框定格住歲月的黑白人像懸于桌上，與唐簡昔沈言聲一前一後共同見證室内并肩擁抱的男女。

透過門縫往裡，唐簡昔看到勾勒出纖細身材的旗袍女人被爺爺擁在懷裡輕聲啜泣。

“别哭了，故人已去，活着的人應當向前。”

“有我在。”

唐簡昔不自覺瞪大雙眼，腦子發出嗡的一聲響，爺爺竟然和沈娴有私情？！

奶奶她知情嗎？

他們，他們怎麼能在沈父面前這樣！

一瞬間無數疑問與可能閃過大腦，等到情緒波動峰值回落，思緒稍稍清醒，唐簡昔立刻擡手捂住嘴，随後伸出另一隻手捂上沈言聲的嘴，雙眼死死盯住他。

她怕沈言聲突然發瘋。

手掌下接觸到的肌膚火燒般滾燙，粗粝緊促的呼吸氣流帶着怒火噴向唐簡昔手背。

唐簡昔心頭微驚，手掌捂的愈發用力。

冷靜啊沈言聲！

沈言聲眼前浮起一層淡淡血色，緊握的雙手爆出條條青筋，身體在唐簡昔的掌下發出輕微地顫動。

不行，不能任由他繼續看下去了！

唐簡昔腦内警報驟響，她當機立斷，拽住沈言聲小臂往外拖，第一下沒拖動，再拖，不動，再再拖……

手掌下的軀殼終于願意挪動腳步了。

唐簡昔拽着沈言聲一路往遠離西側小樓的方向走，等到小樓徹底消失在視野裡，這才發現正巧站在鎮園的百年蘋果樹下。

唐簡昔松開手，幹脆靠着樹幹平複狂跳不止的心率。

“剛才情況緊急，我們不能留在那兒你知道的。”

“放心啊這件事我會爛在肚子裡。”

“你情緒好點沒，聽到我說話嗎？”

“喂，沈言聲，說話。”

“嗯，”沈言聲終于應了聲，望向她的目光已經恢複往常，“我知道。”

“那就好。”狂跳的心髒漸漸平複，唐簡昔放松下來，透過頭頂茂密的枝葉看向夜空，擡手示意沈言聲看天上。

“這麼美好的夜景，浪費在負面情緒上太不值得了。今天你生日，不然先去我那兒，讓阿姨幫你煮碗長壽面？”

沈言聲順着她的手指望向頭頂，盯着那輪圓月出了會兒神，突然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止都止不住，笑到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像個不斷抖動掙紮情緒失控的瘋子。

就在唐簡昔忍不住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20時，沈言聲的瘋狂終于停止了。

他徹底站直身體，情緒如退潮的海水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一步步逼近唐簡昔，堪堪在她身前停下。

“你是在可憐我，還是想利用我？”

“何必挑明呢。”唐簡昔低下頭笑了。

“都有。”她爽快承認。

“那你成功了，”沈言聲退開幾步，轉了頭不再看她，“我改主意了。你的項目，我可以幫你。”

“真的？”唐簡昔驚喜不已。

沈言聲：“别急着高興。我說幫你，不是給你投資五百萬。我不能和你們兄妹有任何明面上的資金往來，但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新思路。”

“是什麼？”

沈言聲：“你既然已經想到了找合作夥伴這條路，為什麼不考慮考慮海申城最有錢的那批青年才俊富二代呢？”

！

唐簡昔愣了愣，幾乎瞬間回想起田雅容拿給她的那本聯姻手冊。

“你是說……”

“沒錯，”沈言聲颔首，“就是你想的那樣。路我指給你了，能不能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沈言聲離開了。

長壽面攻心計策落了空，但唐簡昔心間火熱。

從此以後沈言聲不可能再保持絕對中立，他已經做出了第一步選擇。

兩人告别，唐簡昔轉頭回了東側小樓。

梁心和尚骜在一樓等她，唐簡昔這才發覺差點把這兩位員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