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歎氣,随口問:“你與春莺都在郭府,給她燒也就罷了,怎麼還有春梅,名字聽着倒熟。”
采芙又在一邊接話,“姨娘怎麼忘了,春梅姐姐不就是以前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前幾年沒了的。”
瞧清芷滿面疑惑,憐生忙解釋,“奴與春莺,春梅姐姐原是同鄉,自小被賤賣,我與春莺姐姐到郭府,春梅姐姐進了晏家。”說着眼眶又潤,抽泣道:“哪知她們現在都沒了,兩位姐姐生的好,做事又機靈,本想着有個好前程,卻一個被抄,一個又吃錯東西,得急症死掉。”
吃錯東西!清芷聽出端倪,之前不是說掉到湖裡,淹死的。
“誰跟你講春梅姐姐吃錯東西沒的?”
憐生将眼淚抹淨,認真回:“春莺姐姐呀,給春梅姐姐家人也是這樣說,絕不會有錯。”
采芙也糊塗,“還有這回事!我竟不知道,明明不小心落到湖裡,冬天又冷,大晚上出去小解,亂逛才出事。”
憐生吃驚搖頭,“我們三個從小長大,家門外就是渡口,天天在裡面泡着,不瞞姨娘與姐姐說,我若遊起來,比那船夫還快呐,春梅姐姐更是水性最好,像條魚似的,怎會淹死!”
清芷瞧她着急,話鋒一轉,安撫道:“也可能傳錯話,我們也不在跟前,不清楚。”
讓對方去端蓮子羹,私下與采芙商議。
“當初春梅出事,誰在跟前?”
采芙猶豫一下,“大晚上并沒有人,第二日成绮姐姐才發現,急喊人來撈,已經不行了。”
成绮——若是别人還不好辦,偏偏這個丫頭才落下短處,清芷意識到不簡單,對采芙附耳幾句。
當日入夜,晏雲深依舊不在,采芙喚憐生去三太太屋裡,請成绮來繡鞋樣。
六房如日中天,對方不敢怠慢,吃完飯便帶着花樣進園子,過雪洞的時候,忽聽裡面有人嘤嘤哭,吓了一跳。
提燈照,卻見深處蹦出個影子,天色已暗,她心裡害怕,又尋思家裡不會有外人,厲聲喊:“别管你是誰,少唬人,要讓我抓住,明日定打闆子。”
對面止住哭,往前走幾步,輕聲道:“姐姐,是我呀,專門來等你。”
定睛一看,竟是采芙,拍着胸脯子大喘氣,“好妹妹,我這就過去了,不就為鞋樣子嘛,難道去晚你就哭!”
采芙依舊拿汗巾抹淚,過來挽她的手,“好姐姐,我當然不是為個鞋樣哭,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過來謝罪。”
成绮睜雙杏仁眼,燭火一照,又深又大,比對面看着還吓人,“對不起我的事,還要謝罪,别又唬人,剛才把我弄得魂還飛呢。”
采芙卻搖頭,“我與姐姐素日裡關系好,自小相識,還有春梅姐姐——都是一處的。”
故意頓了頓,斜眼瞧對方,成绮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覺抖了抖,“别提春梅啊,大晚上多不吉利。”
采芙不露聲色,繼續道:“我與姐姐關系好,事已至此,索性說個明白,那日咱們在郭家,妹妹無意間到後面逛園子,在亭子一側的山石後,可看到——三爺與姐姐。”
成绮的臉頓時臊上來,沒想到讓人家抓個現行,也怪三爺心太急,本就不是熟悉的地方,但話說回來,若在晏家人多嘴雜,更不敢,其實她也不怕,如今連六爺都納妾,怎知自己不能有個明路,隻是太羞些。
咬嘴唇回:“看見就看見,妹妹别到處說就成,憑着咱兩個的情分,我也不必見外,這檔子事根本落不準,你也知男人今日愛,明日忘,指不定三太太一厲害,他就哆嗦回去了。”
采芙點頭又搖頭,腰身一軟要下跪,被成绮一臂扶起,心裡愈發七上八下,“是不是還有事,都說出來。”
“姐姐那會兒離開,我才繞過石山,發現姐姐丢下東西,應是三爺給的香囊吧,我撿起來,本想還給姐姐,誰知卻忘了,今日蘇姨娘竟看到,問我從何處來,我哪敢回是姐姐,可上面的畫不幹淨,還有姐姐的名字,姨娘如今叫過去,說是做鞋樣,還不知為何,我隻得趕來遞信。”
成绮此時方覺得慌,蘇姨娘知道,三太太豈不是也會曉得!她可還沒做好應對的準備。
可若不去,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手裡攥着燈,在雪洞裡來回踱步子,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