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楊丞相邁着方步離去,宋嬷嬷趕緊躬身相送,徒留歸晚一個人兀自站在房中。
舅父的這番意思,明顯是讓她們出嫁前聚聚,以後是沒機會了。這說明舅父壓根沒打算讓宋嬷嬷跟着北去。
這對歸晚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到那人生地不熟的苦寒之地,那處月雄還是沙陀人,若是身邊又沒個知心知底的人,歸晚很難想象自己怎麼撐得下去。
想到這裡她難過得要落淚,“乳娘,我好想——永遠不離開你!”
她撲入宋嬷嬷的懷中,像任何一個在娘親懷裡的小女孩一樣。
宋嬷嬷攏着她,溫聲安慰道,“姑娘别難過,凡事往前看。這女兒出嫁啊,雖說是二次投胎,但這嫁得好與不好,還得看自己的經營。夫妻經營有道,自然萬事順遂,福壽雙全。至于相爺也不過是一時的想法,就像眼下,相爺不是改了主意讓老奴侍奉姑娘了嗎?”
懷中的歸晚隻閉目落淚,怔怔然覺得乳母說得很有道理,想到出嫁後,再也聽不到乳母在自己耳邊溫暖的寬慰,一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她心裡明白,舅父這次不是臨時起意,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打算。舅父先給自己交代了任務,然後将乳娘與自己的團聚順水推舟當作人情,卻不讓宋嬷嬷跟着自己北去,顯然是要把她留在相府做了一個牽制。
自小她就是宋嬷嬷撫養大的,雖是主仆卻親如母女,舅父這麼做,還是不相信自己啊。可她無法讓舅父相信自己,畢竟連她自己也很難相信,她會一直全心全意地為相府的利益出力。她有她自己的考慮。
在這逃婚之前,她腦海裡并沒什麼家國大義,她既不羨慕名門貴女的驕奢,也不羨慕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聲,她自小寄人籬下,隻求個安穩的屋檐,這輩子平平淡淡。
心裡一陣窸窣的糟亂,面上卻不想讓嬷嬷擔憂,歸晚問道,“您身上可好?他們有沒有傷害你?”
宋嬷嬷慈祥的看着她,緩緩搖頭道,“我好着呢,相府雖然關了我,可并沒有體罰,想是托了姑娘您的福。”
歸晚隻點頭不語,卻心頭是有懷疑的。連鳴翠都受了闆子,乳母助自己逃走會因此逃過體罰麼?想來不過是乳母對自己報喜不報憂。
宋嬷嬷臉上洋溢着笑容,打量着歸晚的小圓臉, “姑娘這些日子養身子,這臉上比往常要圓潤不少,要好好養些氣色。”
歸晚緩緩拿下乳娘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低頭盯着那雙手微微一怔,那雙手粗糙了,更是帶着明顯傷痕,乳母似是有所察覺,趕緊收起了手嘀嘀咕咕一番,“前些日子在外面的園子勞作傷了手……”
歸晚不動聲色地挪了目光,這滿腦心疼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隻笑道,“乳娘又打趣我臉圓了,人家不過多吃點就全長在臉上了,晚兒也想和二姐一般嘛。”
她拉着乳娘的手撒嬌小女兒的憨态,逗得宋嬷嬷笑了,她戳了歸晚一指頭,“又在胡說。我倒是希望你能多長些肉,這腮上肉嘟嘟的還過得去,就是身上太單薄了。”
歸晚調皮一笑,“不是說楚人愛細腰麼?反正世風也不喜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