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詢想說,郡主您前一會兒不是才見過嗎?
聰慧如他,此刻揣着手的陸詢已然猜透了内情。
看來這小郡主完全不認識節度使,更不曉得前一會兒見面的人是她既定的夫婿。也是,一個身量未足透着稚氣的侯門小女兒,足不出戶,又怎會見過河東節度使呢?雖然節度使威名在外,可他的真實面相,實在與他的盛名不怎麼相符。坊間流傳使相的畫像,不是那張飛般的模樣,就是那流傳最廣的獠牙鬼面相。
于此他面上不急不慢,微笑道:“下官自然奉的是河東節度使,郡主想問哪一位?”
歸晚抿了抿嘴,不再說話了。
雖然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打算什麼,但是她看出此人是個狡猾的老狐狸,也就是人稱的笑面虎,不定有什麼壞主意。自己最好選擇不說話,越少開口,破綻就越少。到此時歸晚已經知道,否認已經沒了用,隻能順其自然。
陸詢見她默認了身份,随後一拍手,有婆子和侍婢走了進來,一番見禮後,歸晚便從善如流地跟着她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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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正背對着屏風,負而立,屏風上新挂上一幅地形圖,旁邊圍站着的幾位心腹将領正讨論得熱鬧。
陸詢安置完郡主緊趕慢趕,會議還是遲到了,此時在門口略有些猶豫,想着要不一會兒再進去?
可是眼尖的“死對頭”王淵之一眼就瞧見了他,朝他招呼:“茂之兄快些入内,就等你這個軍師了!”
王司空比陸參軍年紀要年輕得多,二人交情甚好,别看職位上參軍一職不如司空官職大,但實際上在河東節度使的幕下,陸詢的職能堪稱軍師輔相的地位。司空大人私下裡玩笑稱呼陸大人是狗頭軍師。
此時他們這個會議商讨的是離開潞州大軍開拔北上的路線。計劃是早就制定出來的,卻因為連日來時局的動亂,路況有變,計劃也會随時做出調整。
原本這種臨時的軍事小會議,陸詢都會參加,奈何使相認定他心細,便将安置郡主的差事交給了他。
從前他在先王底下做過一段時間的禮官,後來入幕做了參軍,深得處月雄的器重,近乎他身邊的半個軍師。
按說安置郡主這種内院之事,用不着他陸詢,但如今主公在這潞州府裡并沒有什麼合适的人選,因一直都是行軍打仗,别說缺少侍女就是婆子都沒有,這侍奉郡主的婆子婢女還是前些日臨時找來的。使相身邊雖然侍衛衆多,然則都是些年輕人,算一算這些将軍幕僚中,也就是他算是個四十來歲的“老人”,總不能讓些年輕的後生與郡主頻頻見面吧。
王淵之适才已經打聽到這事,此時故意喚他“軍師”,無非是想看他的笑話,用王司空的調侃話,“陸兄越來越像内廷總管了。”
陸詢心中苦笑,面上隻點頭而過。待衆幕僚與節度使會議開完,其餘人陸續離開,唯獨他一人還候在那兒。
陸詢等了會兒,見主公好似忘了安置郡主的事,這會兒主公又拿起牆壁上新造的弓/弩調試。
“使相,下官暫且将甯安郡主安排在内院的西廂。那兒離使相您的住處不遠。”
處月雄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脫口道:“那将我遷至東苑吧。”
陸詢噎了一下,本是好意給他們安置得近些,使相這是覺得他很閑嗎?
他想了想,隻得道:“也并非不可以,隻是郡主初來乍到,身邊沒有熟悉的人總是認生,使相您是她的未婚夫婿,住得近些,也方便去探望一下。您若是現下不忙,便去瞧瞧吧。”
處月雄沒作聲,将牆上的弓/弩重新拿下來,“有勞陸兄去探望了,新近得了一張強/弓,我這會兒正要去試。”說着已經拿了弓,往外喊人,“馮通,陪我去校場。”
陸詢趕緊跟上:“不耽誤多少時間,使相可以順路去看望的嘛。”
處月雄大步流星走着,敷衍應着:“改日改日。”
陸詢看着節度使的背影,不禁搖首歎息。
看來使相是完全對這小郡主提不起興緻,抛開郡主不過是聯姻的棋子不說,就單單郡主尚幼這一項,就難以讓正常的男人産生什麼旖旎的想法吧。但他還是希望,使相能顧忌到郡主的身份,别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