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喬嬷嬷大約是去尋這位當家的婆母,叙述事由和禮制。
若按照正常推測,這會兒婆母應該尋來兒子,責他前往新婦房間給新婦揭蓋頭,一應履行完夫妻之禮。
但是等了這麼久,卻沒有任何動靜,喬嬷嬷也沒有消息,不免讓人擔心。
“幾時了?”歸晚又問。
“眼瞧着子時了。”
居然已經子時了,想是再熱鬧的宴席也該散了。
歸晚這會兒覺得沒那麼困了,許是那會兒困意過去了,隻是透過蓋頭去瞧,守在門口的婢女一個個哈欠連連,睡意正濃。
歸晚越發得不安起來,“鳴翠,你提起精神來,務必去外頭打聽點消息。”
鳴翠點了頭,囑咐了屋裡頭的錦帶和丫頭,自己一個人出了房間。
今晚沒有月色,但是阖府上下燈火通明,這會兒子時比先前安靜了許多,鳴翠沿着廊子一路想這個人打聽,卻難見個明白人。
适才還随處可見的府上婆子婢女,這會兒躲瘟疫一般,不是行色匆匆,就是一問搖頭不知,連喬嬷嬷的下落都打聽不出,更别提打聽節度使情形,鳴翠心裡越發着急。
歸晚在房間裡等了一炷香,終于按捺不住,從榻上下來,在榻前的地磚上左右來回走,總覺得哪裡出什麼事了,不然嬷嬷不會一直不回來。
這時,鳴翠從外面近乎是跑了進來,“郡主!”
歸晚立時掀了蓋頭問,“怎麼了?”
鳴翠喘了口氣,“奴婢費了好大事,才曉得嬷嬷被府上主母給扣下了。至于原因,奴婢并不清楚。奴婢還聽說,那節度使壓根就沒歇下,說是有人前一會兒還看見他拜見了主母後出來。”
歸晚心裡突突地跳着,莫非人家母子商議好了,給她這個新郡主來個下馬威?
太過分了!縱使你不願娶我這個新婦,也不能半途把新婦撂在這兒啊。
此時歸晚尚且不願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别人,姑且在心裡安撫自己:能鎮守河東數郡的節度使,應該不至于在後宅事上找她麻煩吧?多丢份兒啊!
可到底自己連那節度使的面都沒見過,他黑的白的?什麼性情?她也隻是聽聞,具體這處月雄能做出多麼出格丢份的事兒,她終究是沒有底的。
于此她又看向鳴翠:“你見過那節度使對嗎?”
鳴翠頓了頓,反應過來郡主問的是什麼,她焦慮地搖頭,“因奴婢手臂未完全康複,府上的人不讓奴婢守在郡主身邊,至于錦帶也被派去他用,那會兒郡主拜喜堂之時,奴婢并未得見家主之面。”
新婚之後,鳴翠改稱節度使為家主。
她忽然記起什麼,“對了,喬嬷嬷在,她定是見過家主,認得出來。”
歸晚抽了一口冷氣,喬嬷嬷眼下還沒回來,也極可能回不來。
這個時候,若是再等下去,等到第二日隻怕全府上下都在看自己的笑話,以前相府大姐兒出嫁當晚,姑爺沒歇在喜房,縱使大姐兒是相府嫡女,也受了不少的譏諷非議,若非是舅母找舅父哭訴,那大姑爺在舅父那裡吃了挂勞,相府大小姐也隻怕在婆家那裡立不住足。
至于自己的婚姻,本是一場政治聯姻,甚或者說是一場陰謀,歸晚心裡從沒對這樁婚姻有什麼額外期待,甚至此時她比誰都懼怕那處月雄的到來,然新婚之夜,夫婿若連蓋頭都不曾揭,婆家人也對她不聞不問,這實實在在打她的顔面,也會影響她在府上的未來日子。
她心下亂糟糟的,回頭見桌案上備好的酒杯,金光閃閃,她猛吸了口氣,兩步過來,自斟了一杯酒,在鳴翠目瞪口呆之下,歸晚她忽然拿起那杯清酒,咕咚喝了一口咽了下去。
咳咳,她嗆得咳嗽了一下,眼眸泛紅,差點落淚。
真是又苦又辣。
鳴翠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了,苦着臉問:“郡主,您這是何必呢?”
歸晚不理睬鳴翠的話,又喝了一杯茶潤了潤喉嚨,這才咽了下,瞪眼看向她,“鳴翠,你可知他在何處?”
“奴婢原不甚清楚,隻是經過一處院落時,見外頭崗哨森嚴,裡面燈火通明,門匾上寫着懷麓堂。奴婢猜度着這名字很像是——”
鳴翠跟着歸晚讀書識字,也有些眼界,這懷麓堂,聽着就不會是女眷的住所,很像是男人的書房。
不等鳴翠說完,歸晚溫聲道:“鳴翠,你前頭帶路,錦帶,我們就去懷麓堂。”
歸晚斷定這懷麓堂與處月雄有關,她先去碰碰運氣。
外頭的婢女此時都在那打盹,忽然見一身紅妝的人從屋裡走出來,登時清醒了大半,再看那喜服之人頭頂着蓋頭,但臉前的部分被揭開,露出一張精緻嬌美的臉,這臉分明還帶着稚嫩。
“是、是是新夫人?”
她們連忙要去攔,“少夫人可别出去啊!這大婚之夜,新婦不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