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眼睜睜看着馬場落到這些狂妄的王侯手裡,豐他們的羽翼。
可若他拿住馬場不給任何人,恐怕要被群起而攻。
這些麻煩,本該是秦獨的。
可這段日子北安侯府沒有任何響動,連谏官也想不起來能有什麼參上一本的。
秦獨竟成了風波裡最安閑的人。
紛亂一直到小皇帝的壽宴,才短暫平息,馬場也終究沒個去向。
小皇帝的壽宴辦得隆重,邀京城五品以上京官入宴。
秦獨正好趁這個機會入朝。
段懷容雖官不在五品,但卻被破例邀請,寫在了送到侯府的折子裡。
高台大殿内一半湖水波光粼粼,一面金殿莊嚴。
段懷容水色錦衣、玉簪玉帶,與他并行的秦獨紫袍金冠。
兩人一清貴一凜然,所過之處人人觀望。
他二人座位相鄰,都在離小皇帝最近的階下。
今日階上除了小皇帝,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子。
這女子三十來歲,頭戴鳳冠身着禮服,端坐在小皇帝身側的位置上。
“這是曹重的妹妹?”段懷容低聲問着。
秦獨點了點頭。
曹重的妹妹曹婵是在先帝登基後被立為皇後的,雖未能誕下子嗣,但因曹家勢力仍把皇後之位坐得穩當。
現在的小皇帝,并非她親生,卻依然要将其尊為太後供養。
這是段懷容第一次親眼見着曹婵。
曹婵珠圓玉潤,眼睛透亮卻總愛勢利地四下觀望打量,一看便知道沒什麼主心骨。
無論是氣度還是面相,其實不大撐得起莊重的鳳冠。
也幸虧先帝駕崩得早,後宮沒有久經争風算計,不然曹婵這種看着不大聰明的,怕是活不久。
壽宴開始,前排的王侯雖然齊呼萬歲,但人心各異。
除了庸庸碌碌的愚臣,又有誰真心給小皇帝賀壽。
“許久未見北安侯,不知侯爺身體恢複如何了?”小皇帝第一句話,便問了秦獨。
秦獨答道:“身體恢複了大半,行動尚可。”
其實在段懷容道調理下,他已經沒什麼大礙,但總要做足戲碼,讓靖西王難受些。
小皇帝不懂飲酒,也無人替其約束。賀壽之後,便任由朝官臨近推杯換盞。
襄國公與世子魯潛覆自恃功高頗為放肆,尤其是魯潛覆不多時便空了一個酒壺,洋洋自得地聽着身邊人奉承。
“待會兒陪我去看看姐姐?”秦獨不在乎那些鬧劇,低聲與身旁人說着。
段懷容應聲:“好。”
正好許久沒有替秦玥瀾診脈了,今日再看看情況。
忽的,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隻拎着酒壺的手。
向上看去,呂伯晦正和善笑着,默不作聲将他的酒杯斟滿。
秦獨即刻警惕,深邃的眸子戒備凝視着面前人,寬袖下的手掌慢慢握緊。
段懷容穩坐,任由呂伯晦徐徐注酒。
“敬段先生一杯。”呂伯晦舉杯,眸子狡黠。
段懷容緩緩起身,端起酒杯用溫和的眼神與其對視,淺色的眸子已然交鋒。
“侯爺能得段先生相助,真是幸事。”呂伯晦飲盡一杯酒,誇贊着。
段懷容笑笑:“在下之才不比太傅,能輔佐天子。便隻能盡綿薄之力,為侯爺分憂。”
言辭恭敬謙虛,但針鋒相對之意明顯。
綿裡藏針最難化解,呂伯晦揚了揚眉,打趣着感歎道:“段先生謬贊!不知侯爺用了什麼好處,能留段先生這般經世之才在身邊。”
這是在問,留在秦獨身邊圖什麼。
段懷容自然不會真的回答,悠悠反問道:“太傅盡心竭力輔佐陛下,又是為何啊?”
四周陸續有朝官分神過來支着耳朵聽。
諸多耳目之下,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呂伯晦自覺野心已被察覺,卻又因面前人笑意盈盈而無法發作。
他不想沉默着太難堪,于是冠冕堂皇答道:“自然是願家國安泰、四海升平。”
段懷容舉杯,笑道:“侯爺也許了這般承諾于在下。”
借呂伯晦之言回答問題,簡單一句話,未被套出半點消息,還彰顯了北安侯與天子同心同德,皆願家國安定。
呂伯晦目光變得陰冷,轉身時留下片刻睨視。
段懷容重新落座,去看秦獨依然緊繃地站着,防備惡鬼似的防備已經走遠的呂伯晦。
“快坐吧。”他将秦獨拉下,輕松如常:“還怕他在這裡打我一頓怎麼着?”
秦獨哼地一聲:“他若敢動手,我即刻将他這把老骨頭捏碎。”
段懷容被逗得忍俊不禁,忙給人又添了些酒,好消一消過分明顯的厭惡之色。
大殿内和樂,他放了酒壺餘光見襄國公世子魯潛覆在内侍的攙扶下踉跄下了台階。
想必是喝醉了,出去透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