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容策馬奔走于城中,看似四下查看防守,實則四處監察,确保行動成功。
“段先生!”
彭傲雲自遠處街頭策馬而來高呼着,一身武袍很是利落。
至近前,他反而壓低了聲音:“段先生,侯爺出宮了!”
“去哪兒了?”段懷容料到秦獨不會安然呆在宮裡。
彭傲雲答着:“率了一隊禁城軍往北城方向去了。”
段懷容蹙眉。
秦獨還不知北城攻城者身份,此刻恐擔心“叛軍”入城後大肆燒殺,加害京城百姓,這才前去援守。
實乃無可厚非。
段懷容理解,卻不敢放任。
因為南城内有樊無鎮等人在遊走,若秦獨出手恐不會輕易令他們走脫。
如此想着,他調轉馬頭,直往北城門而去。
曙光方才遍及大地,萬物都在一片朦胧輪廓裡。
段懷容一路快馬飛馳,至南城時街上已經一地紛亂。
未見秦獨身影。
他穿過禁城軍的隊伍一路追尋,忽的一眼望到街角處兩人乘馬纏鬥。
細節辨别不出,但他一眼認出後方的飒飒黑馬。
是秦獨的黑焰。
段懷容心中一震,即刻催馬向前。
迎着微弱的曙光,黑焰騰躍而起,秦獨長劍揮起,對面的另一人自馬上跌落。
段懷容策馬而來時正撞見此景,此刻近看他即刻認出滾在地上的人是樊無鎮。
劍鋒極速落下。
“秦獨!住手!”段懷容策馬間先聲喊出,以制止秦獨的動作。
秦獨聽見熟悉的聲音即刻回頭。
街上還有零散交手的人馬,一切言語都聽不真切。不明意味的一聲呼喚,他并沒理解含義。
樊無鎮見狀,想要趁機上馬逃離。
可秦獨反應快過思緒,反手将人制住。自己雖然受力被拉下馬,但劍鋒已然對準樊無鎮頸側揚起。
眨眼間,淩蒼白身如緞,閃過二人身邊時留下暗影光彩。
段懷容不善騎戰,來不及抽出馬側長劍格擋。千鈞一發之際,他一把攥住秦獨揚起的劍,同時奮力勒馬。
秦獨察覺劍身受力恍然擡頭,卻見兩道血流已經順着劍刃緩緩流下。
而血流之上,是段懷容的手。
“懷容!”他驚呼,手僵在半空不敢移動移動分毫。
段懷容推了劍,翻身下馬擋在樊無鎮身側,與驚慌的秦獨面面相對。
他氣喘籲籲,直視那雙不明就裡的深邃眸子,自己竟也沒什麼底氣。
“你怎麼…你的手。”秦獨手連同長劍一起抖着,他從來沒這麼恐懼過誰的鮮血。
一隊嶺州義軍自主街上向北城門撤退,其後遠處還有追來的禁城軍,傳來戰甲喧嚣的聲音。
段懷容沒理會淌血的手,悄悄向樊無鎮示意,讓他立刻即刻離開。
樊無鎮會意,抓緊機會立刻上馬,轉頭奔去大部隊中。
秦獨對敵人的獵殺是天性,他神色一變,下意識想要往前追去。
可下一刻,有另一道劍鋒出鞘。
緊迫之下,段懷容抽出了銀白的長劍,直指着秦獨。
嘈雜之中話音太容易被埋沒,這是最直接的制止。
秦獨這才如冷水澆頭,猛然頓住。他萬分震驚,不可思議地喚道:“懷容!?”
“放他走。”段懷容道。
秦獨并不懼這道劍鋒,甚至疑惑地上前一步:“他是攻城的叛軍!”
段懷容用秦獨送他的那把長劍,指着秦獨。
他清澈的眸子無奈,但絕不退讓:“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令秦獨如五雷轟頂。
追擊的禁城軍已然快要臨近,沒有時間再詳細解釋。
段懷容像是在下命令般道:“讓禁城軍也别追。”
秦獨未回應,迫切地想上前追問。
可段懷容以劍鋒輕抵了秦獨的肩膀,阻止人接近。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隻是保持了距離。
這等時候,他不想讓親密關系左右自己。
兩人相隔三尺,鎮靜與疑惑的目光在曙光裡交纏。
段懷容果斷道:“現在去南城,斬了襄國公,然後把他的首級扔到大殿上。”
“這是你回京的功勞。”他說得不容置喙。
這番起兵意在造勢,本就沒指望襄國公能攻破内宮,也不會留着襄國公被旁人生擒留下什麼把柄。
他原本打算自己去殺的,可現在算給秦獨回京的理由了。
在禁城軍越來越近地喊殺聲中,他收了劍翻身上馬,鐵甲抵達的前一刻策馬繼續往北城門而去。
秦獨呆滞着,毫無頭緒地望着遠去的身影。
他一瞬間好似知道了段懷容的所有,可明明又什麼都不知道。
禁城軍的腳步馬蹄聲已至身後,氣勢洶湧。
秦獨氣息顫抖着,猛然高舉手中長劍警示來部。
“不許追擊!”他揚聲喊着。
對段懷容的愛和信,早已戰勝了他的本能。
“北城敵軍已退,小心調虎離山!去北南城!”他向為首的主将下令。
将領聽命行事,即刻指揮追擊的部隊調轉方向,去向城南。
秦獨站在原地,茫然又憂心地望着段懷容離去的方向。
他心慌,無比的心慌。可又覺得答案呼之欲出,無需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