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過。”葉鸢回答道,“九閣的每一層我都尋過,最後去了升雲堂,那裡的姑娘告訴我你在寄鶴樓受教習,郦嬷嬷要賜白梅花牌給你。”
季莼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事,身子微微顫抖:“那都是郦嬷嬷撒的謊,城主騙我來了此處,就一直把我關在這裡。她還說……還說要把我給魔物吃掉。”
“魔物已死,它不能再來吃你了。”
葉鸢一面安撫着她,一面向她走去。
“别過來,葉鸢!”季莼喝止了她,聲音又低下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葉鸢頓住腳步:“好,我聽着。”
“如果有人要害我。”她漸漸哽咽,“你會舍身來救我嗎?”
“會。”
葉鸢毫不猶豫地道。
“我一定會來救你。”
“好,那就好。”季莼眼中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她卻終于露出了笑容,“既然你願意,那我就不要你舍命來救我了——葉鸢,快走!”
季莼用盡了渾身的勇氣來喊出這句話,但那人卻反而飛身靠近了她。
季莼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握住袖中滑出的匕首,全力刺向葉鸢的眼睛,葉鸢握住了刀刃,不顧鮮血湧出,隻是對她說道。
“天目就藏在我的冥想境中,玄漪仙子,想要的話就自己來拿吧。”
玄漪仙子的神魂電光石火間脫出了季莼的靈台,鑽入葉鸢的額心。
她的□□修為是元嬰巅峰,神魂還要更強悍數倍,已達到返虛神遊之境,也正因如此,在軀體湮滅時,她的神魂脫離軀殼,逃出生天,潛入進季莼的身體中,本就打算伺機奪舍。
見過那一劍,玄漪仙子确定了葉鸢絕不可能單純隻是南晝裡的一個十幾歲小姑娘,那孱弱的軀體中必定藏着一位大能的神魂,修為甚至可能在合道以上,距離飛升隻有一步之遙。
玄漪仙子在心中細數着近幾百年隕落或是銷聲匿迹的強大修者,最後推測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人選。
東明山無霄劍君。
近一百年,已經沒有人見過劍君的行迹,雖然無霄門宣稱他正在閉關,但劍君已悄悄隕落,無霄門秘而不發也是大有可能的……除此之外,這些異常都是在東明山的人來到南晝以後才一一發生,如果葉鸢與東明山毫無瓜葛,未免也太過巧合。
如此種種,幾乎讓玄漪仙子認定,葉鸢就是無霄劍君。
劍君的劍固然強橫至極,但劍修從來不以神魂的強大而著稱,更何況,也有傳言說劍君之所以沒有在五百年前飛升就是因為神魂受創……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對上他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縱然設想了許多情形,在穿過葉鸢的冥想境時,玄漪仙子卻沒有受到一點反抗,她進入得相當輕易。
葉鸢的冥想境是一片白雪世界。
玄漪仙子很快猜到這片冥想境映射出的是什麼地方。
“這是東明山。”她狂笑道,“你果然是無霄劍君!”
“這裡的确是東明山不錯。”
一道含笑的聲音響起,玄漪仙子遠遠看到有一個女子向她走來。
再走近了些,玄漪仙子看清了那女子清麗溫柔的眉眼,她裹着赤橘色的狐裘大氅,更顯得發若烏檀,肌膚勝雪。
她不是南晝城的葉鸢,但也不是無霄劍君。
“顔思昭的冥想境總是劍湖,似乎世上就隻剩下了一處東明山。”那女子笑道,“我不是他,我的冥想境也與他不同……我更願意多看看這廣袤的人間。”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兩人的置身之處也開始發生變化,她們明明分毫未動,卻從東明山來到了桑洲,瞬息千裡間,一路南下,途徑無數城池,越過荒江,來到霞水之上。
最後,兩人抵達了南晝城。
“南晝不像東明山那樣冷,城中總是有許多花,你大約很喜歡花,不是麼,玄漪仙子?”
與她對話的女子漸漸變成了芙蓉般鮮妍嬌媚的少女模樣,那是葉鸢的形貌。
葉鸢惋惜道。
“但是你并不憐惜花。”
玄漪仙子已經驚駭至極。
除非神魂極度動蕩,冥想境并不會随意改換景象,它反映的隻是一個人内心深處最鮮明的一處情景,不過有些人大些,有些人小些,神魂強大如玄漪仙子,冥想境能容得下數十座南晝那麼大的城,這已經是極其罕見的了。
而葉鸢的冥想境跨越一洲一江,依然看不見邊際。
何其遼闊。
“你究竟是誰?”玄漪仙子悚然道,“為何我從未聽聞有這樣一位大能……!”
“我想你一定是聽說過我的,畢竟自我死後,人間處處都在說我的故事……隻是他們都弄錯了故事的結尾。”葉鸢歎息道,“他們都說,五百年前,無霄劍君一劍斬情,以證大道。”
——“然而,他們都不知曉。”
葉鸢彎了一下嘴角,四季如春的南晝城上方,竟開始有雪飄落。
“其實在這一劍後,得證大道的人并非思昭,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