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掃過落葉發出沙沙聲,聞人逸一手握緊缰繩,另一隻手搭棚遮在眼前略微擡頭仰望,時間已近正午,估摸着快到了大人物們回營的時間。正思索着,九十五的聲音适時地傳來,他打馬調頭,招呼着聞人逸要回營裡了。聞人逸正要應聲跟上,卻有一聲短促尖銳的哨聲瞬間穿透了樹林——是察衛營的聯絡哨聲,兩人沒有片刻猶豫,立即縱馬向聲音來源的方向疾馳而去,如此急切的哨音,隻怕是有關陛下。
兩人趕到時分散各處的巡邏小隊也正從四面八方聚集,十二作為召集之人逐漸被圍攏在中央。聞人逸眼尖看到他身側不遠處灌木上的斑斑血迹,不由得心頭一跳,還來不及思考更多,十二已經簡潔快速的開始下達命令:
“陛下遇刺,刺客使用弓箭作為武器,全員按先前安排範圍進行搜查,搜索範圍擴大到整個林場,出發!”
“是!”
衆人應聲離去,聞人逸迅速跟上身影已經幾乎被樹影完全遮擋的九十五,腦中思緒卻一刻不停。他們這些小人物沒有得知事件全貌的資格,但細細想來這事件處處都透着可疑,陛下身體大概并無大礙,否則察衛營的任務就不僅僅是抓刺客這麼簡單了。
隻是刺客為什麼會選擇收手逃跑而不是趕盡殺絕?就算是舒朗救駕及時與刺客交手,以舒朗的武功,又怎麼會給對方逃跑的機會?狩獵區域戒備森嚴,就算禦前的人出了疏漏也有察衛營的人一直在周邊巡邏,真的沒有哪怕一隊人與他遇上?
一個個疑問在聞人逸腦海中閃過,他心中不是沒有答案,隻是種種可能性都叫他不敢接着想下去,他現在隻能在心中祈禱:會有一隊人抓到刺客。
營地中央的帳篷外已經圍滿了人,關于瑞親王周承佑的狀況議論紛紛。先前被周承甯當中羞辱的恭親王周承安臉上不加掩飾的露出輕蔑,他冷哼一聲:“死不死的,怎麼不是周承甯那家夥死。”他身邊依舊跟着先帝第五子周承祥,此刻臉上卻沒了先前嘲諷周承甯時的神氣,他神色恐慌,甚至擡手捉住了周承安的衣袖,“大哥,我們告病回京吧,如今刺客還沒捉到,萬一他的目标就是先帝的孩子...”
“蠢貨!”周承安罵了一句,擡手一掌落在周承祥的肩膀,他靠近周承祥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我在禦林軍裡的探子傳來消息,刺客的目标是周承甯,隻是老六那個傻東西擋在了他前面。”
周承祥的表情放松了些許,但周承安太清楚老五貪生怕死的本性,他剛想要再叮囑幾句,擡眼卻見皇帝的貼身太監陳謹從裡面走了出來。
衆人正打算圍上去問個清楚,陳謹卻先一步開口:“陛下口谕,諸位卿家回到各自營帳,無诏不得外出。”
話音剛落,原本在四周值守的禦林軍已經圍了過來,大有押送衆人回到營帳的架勢。周承安冷哼一聲率先轉身離開,周承祥見狀也急忙跟上,嘴裡還向周承安央求着,允自己和他呆在同一個營帳裡。
彼時陳謹已經返回帳中,向周承甯回禀已經按照吩咐遣散了閑雜人等。周承甯的目光再次回到禦林軍統領李穆身上,後者立刻繼續彙報道:“目前營地内沒有發現刺客潛入的痕迹,禦林軍已經擴大搜索範圍在整個林區内搜索,舒朗大人也暫時把守禦衛精銳力量的指揮權和禦林軍合并,微臣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周承甯端起茶杯,心裡明白舒朗交出去的“精銳力量”隻不過是他為了掩人耳目而混進來充數的那支隊伍罷了。縱使此刻心中被不安的情緒占滿,周承甯還是要先想辦法将眼下這件事解決。他沉吟片刻開口吩咐道:“傳令下去,将林場周邊居住的,不論男女,隻要是青壯年,全部羁押審問。”
“微臣領命。”李穆應聲離開,負責瑞親王傷勢的醫師也在此時繞過屏風,手裡端着一個用布罩着的托盤,在周承甯身邊站定。周承甯看向陳謹,後者立刻轉身帶着一衆侍從退出了營帳。
“啟禀陛下,這是從端親王傷口取出的羽箭,箭尖有毒,但好在不是什麼罕見毒藥,瑞親王的傷勢都已經經過處理,也服下了解毒劑,不要多久人就會醒過來了,微臣會再為瑞親王開幾副藥,瑞親王年輕力壯,相信很快就能恢複。”
周承甯隻片刻怔愣,便立刻換上一副驚喜的神色,他起身叫陳謹帶醫師領賞,還因為激動差點被腳邊的椅子絆倒,任誰看都是個關心弟弟的好兄長。周承甯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背影,直到再聽不到兩人客套的聲音後,他才頹廢的跌回椅子裡。
為什麼他的計劃沒有順利的進行?明明下定決心進行的計劃......
周承甯走進以屏風隔斷的内室,目光依次掃過床帳,錦衾,最後才落在周承佑稚氣未脫的眉眼。他像一尊石像般在床榻邊矗立良久,屋子裡靜到周承佑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心裡的盤算未曾停下,直到床上的人費力地向自己擡起手,嘴裡不停地念着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