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麼無聊,我也費了很多心力才想到好嗎?”聞人逸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顯然是還在因為剛剛的事情生氣。
九十五遲疑了片刻還是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天是我說話重了,有些事情可能隻有你自己體會後才能領悟,我隻是想讓你意識到,進了察衛營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我們不殺人就會被人殺,活下去最重要。”
聞人逸嗯了一聲,心底卻依舊對此不盡認同。在他依舊黑白分明的世界中,陛下是叮囑自己好好幹定會有大作為的明君,江湖門派是意圖行刺的亂黨,自己的行為自然是正義且具有合理性的,至于二十七先前所說的八卦,隻不過是捕風捉影,沒有任何根據的傳聞罷了。
九十五看着他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聽進了自己的勸告。他捏了捏聞人逸的肩膀,“罷了,還是先去吃飯,往後的事便留給日後解決。”
聞人逸咧開嘴,攬過九十五的肩膀,臉上又揚起了他平日裡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他自認憑他聰慧的頭腦和高強的武藝,沒有他化解不了的危機和解決不了的難題,就像自己可以在察衛營站穩腳跟,又能得到天子的耳提面命。他此刻全然忘記了,他是因為踩中了天子的圈套才邁進了這片泥潭,秋獵刺殺中的種種疑點也被他選擇性的抛在了腦後。
雲漢樓坐落高山,即使冬日快要過去,山上還是冷意刺骨。冷風透過門縫鑽進房間,房間裡的人卻依舊挺直着脊背跪在蒲團之上。透過門縫打量着裡面情景的趙明磊卻是急得團團轉,他壓低了聲音轉向一邊的黎無憂,“樓主,恩洋确實行動魯莽,但好在也沒釀成大禍,罰個一天兩天也就算了,從回來之後日日叫他跪上半個時辰,他到底年歲還小,怎麼受得了這樣的磋磨。”
黎無憂抿唇,還沒等他開口,房間裡陳恩洋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閣主,是我自請受罰,年關之時我擅自入宮企圖行刺周承甯,是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思慮不周,還連累黎樓主身陷險境,不但刺殺未成,還讓周承甯那邊識破了我的身份,如今我的存在可能也會給貴派帶來麻煩。”陳恩洋打開房門,請兩人入内,嘴上還不忘陳述着自己的“罪狀”。“我如今能夠借這個懲罰鍛煉自己的心性,有機會自省沉澱,那麼這也就不算是懲罰了。”
趙明磊看向陳恩洋,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少年心性本應是愛憎分明,熱烈赤誠,他卻要頂着血親被殺的仇怨,按捺着複仇的沖動,甚至自請受罰來自省,這其中要經曆的痛苦不言而喻。自己笨嘴拙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又轉頭看向黎無憂,對方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隻是眉宇間似乎籠罩着擔憂。
“樓主...”還沒等趙明磊接着開口,黎無憂就以眼神示意他安心,随即開口道:“恩洋,那我給你的提議,你考慮得如何?”
趙明磊雲裡霧裡不知道黎無憂所說是何意,陳恩洋的眼神卻一瞬間變得堅定,他認真的看向黎無憂,“黎樓主,我願意拜入雲漢樓,即使是從外門弟子開始學起。”
聽着陳恩洋的回複,趙明磊也意識到了黎無憂向陳恩洋的提議。隻要陳恩洋願意加入雲漢樓,成為雲漢樓的弟子,那麼隻要朝廷還不想與雲漢樓徹底撕破臉,陳恩洋和《百煉兵譜》的安全就都能得到保障。
黎無憂點了點頭,隻說了句他來安排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打坐也能達到自省的效果,”黎無憂突然沒頭沒腦的說起來,“習武之人,可不能傷到膝蓋,你受的懲罰也夠了,若是想要精心,打坐便是,如今天氣尚未轉暖,注意添衣。”又交代了幾句,就同趙明磊一起離開了房間。
“明磊閣主,近日還請你着手安排恩洋加入的事宜。”兩人并肩走在前往議事廳的路上,黎無憂率先出聲打破沉默。“樓主,陳恩洋在養劍宗習武多年,想來有直接進入内門的實力,當真要他從外門學起嗎?”趙明磊心中不解,他曾聽說陳恩洋是養劍宗平輩之中頂尖的存在,甚至和父輩交手也能做到有來有回,當得上是“青年才俊”。
“我在想,每年秋季樓裡都會進行内門選舉,到那時恩洋若是憑借自己的實力進入内門,不但不會引人非議,更能給他多些時間鑽研《百煉兵譜》,隻希望他能有所獲益。”黎無憂說話時不急不徐,每每開口總像是春風過林般輕柔,讓人想起平靜流淌的溪水,輕柔的撫慰人心。
趙明磊心下了然,也佩服起樓主的深思熟慮,于是點頭答應下來,“我會盡快安排。”
又聊了幾句派中近況,兩人也不知不覺間抵達了議事堂門前,有弟子上前一步禀報閣主們已經到齊。黎無憂略微颔首,與趙明磊前後腳的邁入堂中。如今天下局勢動蕩不安,陳恩洋的經曆想必隻是萬千江湖中人遭遇的小小縮影,新帝如此不顧及天下百姓,并非仁君。前路掩藏在迷霧之中難以窺探分毫,也不知雲漢樓是否做好了應對的準備。黎無憂想着,目光一一掃過下首的諸位閣主,最終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揚聲道:“諸位閣主是否有新的近況要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