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計算好的那樣。
沈榆剛走出面館沒多久,手機店的老闆便打來了電話。
她所好奇的一切不需要她自己去探索,便争相朝着她湧過來,擠得她喘息不得,隻能主動接受。
“不接嗎?”池暮懶洋洋地問,像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逃避可不像你的風格。”
池暮似乎很了解沈榆,正如沈榆認為自己了解他一樣。
沈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風格。
她還是接聽了電話。
池暮站在她的身側,身後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微微晃動的衣角時不時地連在一起,模糊了影子自然的邊界,卻莫名的和諧。
樹蔭下,人行道,熟悉的站位。
池暮的手指在她的頭頂上比着兔子耳朵,彎彎手指,“耳朵”便動了兩下。
他的眼底不禁染上笑意。
手心的疤痕被細碎的光影模糊,似乎……也沒她說得那麼醜了。
“池暮,我們……”沈榆說着話掐斷了電話,轉過頭來,便不小心撞上了池暮還沒來得及完全放下的胳膊肘。
池暮飛快地把手縮到身後。
“幹嘛呢?”沈榆疼得蹙眉。
“有葉子。”
池暮指了指兩人腳下疊在一起的落葉,分不清楚哪片是哪片。
沈榆沒在意,隻是揮揮手。
“你先回家做飯去,我晚點回去。”
“回家”。
而不是“回我家”。
一邊在行動上防備他,一邊在潛意識裡把他劃為“自己人”。
沈榆一定不知道她自己有多矛盾。
池暮喉結滾動,“你……”
“我要吃黑椒牛柳,麻婆豆腐……”
沈榆沒聽到他還沒冒出話頭來的低低的氣音,隻是開始掰着手指頭點出了一串兒菜名。
正是那天在小說裡讀到的内容。
沈榆想着,既然池暮有制造美食那項技能,她也不能浪費了,要幫他多多鍛煉不是?
“我走了。”
她隻拿着手機,反手把自己的包兒摘下遞給了池暮,“對了,這個幫我帶回家。”
重死了。
話音落下,兩道影子分了開來。
沈榆朝着與家相反的方向走去,越來越遠。
池暮低頭,手中的鵝黃色背包,是他的兩個手掌大小。
背包的拉鍊還沒拉上,裡面裝了把熟悉的菜刀,還有已經荒廢的小花園裡随便撿來的一塊大石頭,洗得幹幹淨淨,能發出光來。
也是沈榆的風格。
池暮低聲笑了出來。
“啧,慫包兒……”
*
“沈榆!拿着!”
路過汐城八中,溫董嶺帶着她來到了一個犄角旮旯裡,不知是在東西南北哪個校門口。
溫董嶺遠遠地把他破破爛爛的書包扔了過來,沈榆手忙腳亂地接住。
“你做什麼?”沈榆壓低了聲音,小偷一樣四處張望,一張臉漲得通紅。
溫董嶺身上穿了件兒舊校服,印着汐城八中的校徽,洗得有些發了白。
而他交代沈榆披上的這件兒,則是嶄新嶄新的。
不過穿在沈榆身上有些太大了,空空蕩蕩的撐不起來。
他的行為已經很明顯了。
“翻牆啊!還能幹嘛?”
沈榆退後幾步:“你瘋了?打電話喊我來,正事兒不說來翻學校?我們又不是初中生,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輛小摩托車慢慢悠悠地從拐角處晃過來。
“快點啊!安哥要來了!”
溫董嶺熟練的樣子不像個和沈榆一樣快畢業的大學生。
倒像是學生時代校園裡整日被教導主任追着跑的“壞學生”。
“啊!對了……”他把包從沈榆手裡搶了過來,“差點忘了,你現在是個不會翻牆的沈榆,來來來,踩着我肩膀上去……”
“不用!”沈榆咬了咬牙。
“卧槽!來了來了!”溫董嶺蹲下身來,“快快快!”
沈榆愣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死活邁不開那隻腳。
“前面的!幹嘛的?”小摩托晃到兩個人面前了。
沈榆降了降臉上的溫度,撒着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畢業的學生,回來探望老師的,離開太久,學校翻新,找不着正門兒了。”
“你?”保安叔叔的眼神又轉向了一頭毛寸的溫董嶺。
“我,我跟她一起。”溫董嶺撓了撓腦袋。
過去這麼多年了,想到偷偷溜進學校,居然還是隻能想到這麼一個辦法。
“大學生?”保安叔叔一打量就看了個大概,“你倆裝高中生還可以,裝初中生就有點兒過分了哈,看清楚了,這裡是汐城八中,初級中學,可不是高中哈,沒找錯學校吧?”
大家探望的總是陪着自己度過那段艱難的高考歲月的老師,懷念的是自己的高中。
保安大叔很少碰見畢業這麼久的學生突然要來看望初中班主任,還鬼鬼祟祟的。
“你們班主任是誰?聯系了才能進去。”
沈榆熟練地撞了撞溫董嶺的肩膀,熟練的甩鍋語氣:“你說。”
隻是話音落下,兩人皆是動作一頓。
一個是因為腦海裡突然閃過的畫面而恍惚。
一個是因為久違的默契而失神。
“楊瑞峰。”溫董嶺中氣十足地報上班主任的姓名。
“楊老師啊……去年剛退休啊。”
保安叔叔搖了搖頭。
溫董嶺瞬間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地看着保安叔叔:“安哥~”
安哥:“……把你書包放這兒,允許你倆進去逛逛。”
就這樣,溫董嶺帶着沈榆成功萌混過關。
這會兒正是趕上傍晚,下午的所有課上完,在晚讀之前,還有一個超級長的大課間。
教學樓裡正鬧騰,操場上的燈也一盞盞亮起,籃球場上的氣氛正喧嚣。
溫董嶺看起來很興奮。
沈榆不知道他興奮個什麼勁兒:“你打電話來的時候,不是說要告訴我上次沒講完的事情嗎?正事兒呢?”
“嗯,這不就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