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池暮眼中的沈榆,從一個變成了兩個,離他越來越近,身影又重合,變成一張放大在面前的臉,池暮心髒一緊,屏住呼吸。
直到沈榆站定在他面前,像惡霸一樣又推了他一把,笑得彎下了腰,似乎跟他反着來是件格外有成就感的事情。
“哈哈哈哈……不要肢體接觸?”
“嗯?這樣算嗎?”
池暮的腳步趔趄,身形勉強還站得穩,也不還手,就這麼由她欺負。
無意間對上那雙不知何時變得濕漉漉的眼睛,沈榆莫名地下不去手,臉上跟池暮學來的惡劣笑容也漸漸收了回去。
于是摸了摸鼻尖,默默收回了動作,沈榆一揮手,“走了,大麻煩,快跟上。”
池暮沒動。
沈榆警告:“别告訴我走不了,我可背不動。”
池暮指了指一旁的共享單車,乖乖站着:“這個。”
沈榆的眼睛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眼睛一亮,“剛剛怎麼沒看到?”
“對了,你還行嗎?”
沈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蹙起了眉。
“我行!”池暮的聲音大了幾分,一雙大長腿比沈榆更快地邁了過去。
他說行就是行。
靠着對小說裡反派無所不能的刻闆印象,沈榆放心地把他抛在了腦後。
她不喜歡運動,能踩車子,絕對不願意多動一步。
解鎖,踩上,車子搖搖晃晃地踏了出去,随即越來越穩,越來越快。
池暮也同樣跟着搖搖晃晃踩起了腳蹬子,跟在沈榆後面,涼燥的夜風吹散了些許臉上的熱意。
“喂!池暮!快跟上啊!”
沈榆單手把車,笑着對後面的池暮招手。
池暮抿着唇,用力踩下,跟了上去,兩條大長腿蜷縮在自行車的小小方寸之内,還有些伸展不開,顯得笨手笨腳。
“蕪湖~今天酒駕了!”
“好刺激!好開心!”
歡暢的聲音将哽咽完全蓋了過去,像是要撫平今晚的所有不快。
太刻意了。沈榆。
池暮慢悠悠地與她并着肩。
沒放松一秒,一隻手握成拳,話筒頭的大小,忽然出現在了池暮的面前。
“采訪一下,池暮先生,你今晚開心嗎?”
她正和自行車一起側身,以一個一不留神就會摔得很慘的姿勢靠近他。
池暮眼神一緊:“沈榆,坐好了。”
沈榆執着地問他:“開心嗎?池暮。”
“沈榆!”她的車子突然晃了一下,池暮的心髒也跟着重重一跳。
她卻是笑得沒心沒肺,不管不顧,好像喝醉的不是他,而是她。
“真是個瘋女人……”池暮冷汗直冒,掌心包住她的拳頭擋了回去,“看路!”
沈榆“啧”了一聲,繼續搖搖晃晃地蹬起了自己的自行車,再也不避諱着他吐槽了,而是光明正大。
“你今晚是喝了酒本性暴露了嗎?說話總是颠三倒四沒個重點?”
為什麼總是避開她的問題?
沒意思。
沈榆加快了速度,把池暮甩在了身後。
走出沒一會兒,突然——
嘭。
後方傳來一陣人仰馬翻的聲音。
沈榆身體一僵,車子一陣急刹,回頭。
“池暮!”
人果然還是不能逞強,反派也不行。
*
沈榆托着大個子的胳膊撞開了自家的門。
池暮的手臂圈在她的脖頸間,身體歪歪扭扭地被沈榆帶動着往前走。
沈榆艱難地挪到了沙發邊。
“呼——”
把人摔下去以後,終于整個人都支棱起來了。沈榆坐在一旁,抄起桌面上的涼白開就是一陣猛灌。
灌完以後看也不看池暮一眼,起身就打算回自己房間。
把人拖回來已經仁至義盡,沈榆還不想年紀輕輕真成了老母親。
隻是還未繞過茶幾——
手忽然被牽住了。
沈榆掙脫他的手,扯唇道:“池暮,乖乖睡覺去,嗯?别天天刷短視頻看那些霸道總裁愛上我,做夢要不得。”
俗套的偶像劇把戲,她一個言情小說作者早已經用慣了這些老套路。
想耍她?
沈榆臨走前又倒過來捏了塊桌上的水果扔進嘴裡,不新鮮但尚可入口。
隻是……這嘴巴饞得實在有些不合時宜。
下一秒,一陣失重感忽而傳來——
“喂——”
伴着一陣驚呼,剛剛被叉起的水果塊連帶着叉子一起掉在了地毯上。
池暮的懷裡則是多了一個眼神慌亂的沈榆,她手腳忙亂卻一時掙脫不得,一張臉快要熟透了。
熱氣混着濕意一起落在她的後頸,觸感讓人無法忽視。
“池暮!你發什麼瘋?”
“沈榆……”回應她的是一聲低喚,滿足又不滿。
沙發的空間有多狹窄,背後的身影有多高大,腰間的力道有多緊,沈榆就有多恐慌。
她發誓,以後絕對不會讓池暮沾一滴酒精。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要逃跑,快逃跑,沈榆心裡隻剩下了這麼一個念頭,來得勢如破竹,沖刷着所有的細胞,滌蕩着所有的情緒。
沈榆抓着他的手去掰去扯,卻不見絲毫效果,一隻掌依然緊緊扣在自己腰間,沈榆表情猙獰,唇下的血痂都裂了開來。
——而後果斷放棄。
他的懷抱,她沒有一次成功掙脫過,哪怕是在夢裡。
真是挫敗。
他的氣音離自己很近,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濕潤的液體貼在自己的皮膚上,沈榆才發覺,他在哭。
“……對不起……沈榆……”
他的聲音終于發了出來。
帶着哽咽,無助,混着眼淚,慌亂地貼着沈榆耳後響起。
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沈榆打包扔出去,他除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沒有任何能做的。
又低又弱的哭腔,示弱的歉詞,不清醒的眼淚,比起沈榆方才的狼狽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