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幫我跟一個男人聯系一下,具體的時間地點等我回去以後發給你。”
“她那個渣爹?”陸霄腦子一轉就猜到了是誰。
“嗯。”池暮有些心不在焉。
陸霄歎氣:“哥,你沒必要……”
“陸霄。”池暮看向他,不假思索道,“我加錢。”
“……得嘞哥,咱一定給您辦得明明白白。”話到這裡,點到為止,陸霄見人勸不動,幹脆放棄,加錢是意外之喜。
陸霄抓着書包肩帶往肩上拎,顯然是準備離開了。
池暮提醒:“對了,關注APP後台動态,記得及時回複她的消息,還有,保持聯系。”
“知道了——不過保持聯系這種鬼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陸霄拖着尾音朝着門外走去。
有女朋友的男大學生手機可是是不會離身的,絕對不可能斷聯。
看着他消失在門口,池暮才轉而面向鏡子,仔細地撥弄了兩下頭發,深呼吸一口氣,扯着唇笑了笑,将那副漫不經心的勁兒再度拿捏了起來,可是周身卻散發着幾分沉郁。
要離開了嗎?
快了。
沈榆的願望就快達成了。
忽然已經走遠的人不知何時又倒了回來:“暮哥。”
池暮将眼中的情緒斂下,一擡眸,便對上了鏡子裡映出的陸霄,他扒着門框探出顆腦袋,神情嚴肅。
池暮淡定地問道:“還有事兒?”
“當然有事兒。”陸霄突然賤嗖嗖地笑了。
“暮哥,作為過來人提醒你一句——”
“入戲太深,可是會栽得很慘的哦~”
說完,再次嗖得消失,池暮都來不及為自己辯駁一句。
池暮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和沈榆相處的這些日子點點滴滴地閃過。
他已經快要分不清楚,那個在沈榆面前有說有笑的鮮活人物,到底是他自己,還是他從一開始迎合沈榆書裡的人設,扮演出的“池暮”?
“入戲太深……會栽得很慘嗎?”
池暮看了眼手心裡斑駁的疤痕,模糊不清的肉粉色粘連在一起,并非層疊的刀疤劃痕,而是……燒傷。
手指微微蜷縮,慢慢掩住了可怖的傷痕,他想,的确挺醜的。
池暮将手插進了口袋裡,回去的步伐快上許多。
透過病房的玻璃窗,沈榆歪歪扭扭地坐着個小闆凳趴在床邊看電視,沒骨頭一樣軟在床側,渾身都散發着“好無聊”的氣息。
池暮推開了門,靜悄悄地。
不過沈榆好像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他的存在,她側頭望了過來,一雙眼睛在看到門口的人時,瞬間跌進了晨光,清脆的聲音咬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池暮!”
池暮動作一滞,脫了手的門子與門框相扣,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某個開關。
心裡那個模糊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咚咚地擂響了胸腔,處處回蕩——
入戲太深,會栽得很慘。
池暮喉結滾動了一下,移開了視線。
“你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沈榆上下打量。
“沒有。”
“酒精過敏,不能喝還喝?”
“我不知道。”
“那自己不舒服感覺不出來嗎?要不是我……”
“這裡是醫院,禁止大聲喧嘩。”池暮不習慣她這故作關心的模樣,尋了個由頭堵上她的嘴。
“所以你猜我們為什麼不去普通病房呢?”沈榆嫌棄池暮這會兒開始裝彬彬有禮的素質人士了,越過他打開了門,交代一句,“沒事了就換上你的衣服,收拾收拾出院了。”
換上衣服?
池暮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整潔的病号服,忽然意識到一個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他又不用做手術,換什麼病号服?
誰換的?
他僵硬地看向沈榆。
還未離開的沈榆對上他一連串變幻莫測的驚愕眼神,身形一滞。
“你這是什麼眼神?我是那種人嗎?!我掏了錢的!你的衣服是護工幫你……”
昨晚要檢查他身上其他部位有沒有出紅疹子,需要脫衣服。
她,隻解了一顆扣子而已!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昨晚手忙腳亂地飛奔出去花錢,請護工來給池暮脫上衣,沈榆在心裡呸了自己一聲沒出息。
走廊裡的路人揶揄地打量過來,池暮裸露在外的皮膚又開始燙了起來,燒得他氣血全往臉上湧,飛速說道:“不用解釋了。”
這種輕易就浮動起來的心緒實在令人厭惡。
“我要解釋。”沈榆堅持。
池暮一直在慢慢改變,沈榆還算欣慰。
但現在的池暮一不小心被她撞見個胳膊腿兒的,反應也會極大,還會像小老鼠一樣立刻鑽回房間。
那雙長腿一邁便消失在她眼前,出來時又換了身長袖長褲,好像她是個觊觎他□□的洪水猛獸。
“暴露狂”從了良,動手動腳的毛病也被治好了,隻是這治療效果有些太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封建社會來的。
沈榆不想他對自己有這麼大的誤解:“你脫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的,所以你……”
池暮耳朵一動,在察覺到她那張嘴巴在說什麼的時候,立馬長臂一伸把人圈在了那小方空間裡,捂上了她的唇,直接身高壓制,咬牙切齒。
“我、知、道、了。”
所以别說了,算他求她。
池暮覺得自己方才的糾結簡直像個笑話。
他在沈榆面前從來沒有正常過,崩人設崩了多少次了,還談什麼真的假的裝的演的?他能演出個什麼東西?
他這不三不四的演技能蒙混過關,全靠沈榆是個小傻子,特别不愛動腦子。
否則她也不會被蒙在鼓裡這麼多年,待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把圈禁者當守護神。
池暮自此牢記自己的初衷——
他是來報恩的,不能有其他想法。
“放開我。”沈榆的聲音悶在他的手心裡,臉頰上,繞着那隻大掌的輪廓不知何時浮現了一層紅印子。
池暮松開了手,幾乎是立刻将門關上隔絕了沈榆的身影,一臉藏不住的懊惱。
沈榆則是忿忿地在備忘錄裡的“冤枉錢”下做了最新記錄——
【池暮酒精過敏,住院,打點關系,花費十萬,并讓沈榆欠下沈青辭一個人情;】
【沈榆大人大量,就當從廚子池暮的工資裡扣掉,并單方面決定池暮欠沈榆一個人情。】
【圖片為證。】
一通發洩以後,沈榆的眉間漸漸染上幾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