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這麼說話?為什麼不能罵我?為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他不應該趁機索要酬勞嗎?
沈榆又是繞着桌子走了一圈,才想起來要給池暮發定位。
點進對話框裡時,眉頭瞬間緊蹙起來,嚴陣以待的樣子像是看到了世紀難題。
定位很快發了過去,說實話,從她家到沈家可是遠得很,池暮又沒有快捷的交通工具,騎個共享電動車去到最近的地鐵站,再倒地鐵倒公交的,等他過來,大概要到傍晚了。
【注意安……】沈榆猶豫敲下幾個字,耳根子燒得厲害,最終看着那句關心又覺得渾身不對勁兒,于是全部删了去,換上了一句更長的。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沈榆将手機往桌面上一扔,往沙發上一躺。
舒坦。
先想想怎麼應付母親吧。
沈榆的目光飄向了樓上半掩住的門,又犯起愁來,思緒還沒集中起來,便被突然其來的響聲打斷。
隻見半掩的門框突然碰上,發出一聲響,像是記憶裡沈母手中熟悉的戒條抽在了牆上。
沈榆一個哆嗦,一秒都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于是交代以後揮别管家伯伯自顧自地跑去了别墅區外。
而沈榆剛剛離開的别墅四周,傭人們又恢複了那副大氣兒不敢喘的模樣。
二樓的玻璃窗内,傳來隐隐約約的交談聲,但沒有一個人會對主人家談話的内容好奇。
劉管家從傭人們當中離開,站在剛剛把沈榆吓到的門子外候着,一旁的手指默默地撥起小算盤兒來,像是緊張時的一種習慣。
房間内,平和的交流從未開始,母子兩人之間的氛圍是隐隐約約的劍拔弩張。
見沈青辭一副低眉順眼但又死倔死倔的樣子,沈母的高跟鞋猛地踹向沈青辭的雙膝:“逆子!給我跪下!”
沈青辭的膝蓋一疼,眉間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看着沈母勃然大怒地去找被沈榆藏了起來的戒尺,一條腿往後一撤,随即緩緩跪了下去。
沈母并沒有找到戒尺,整個人變得異常焦躁。
他比小時候高得多了,跪在她面前的高度,和沈母記憶裡站在她面前的孩子的高度慢慢重合。
沈母抄起桌面上的煙灰缸砸向了他的肩膀,“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我要和林情退婚。”沈青辭将肩膀上的煙灰拍了拍,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下一句。”沈母的聲音裡壓着怒意。
“我喜歡沈榆。”沈青辭擡頭,看向沈母。
“她是你妹妹!”沈母的手掌落下,沈青辭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巴掌印,“你喜歡她?你敢喜歡她?!”
怒極攻心,沈母猛地咳嗽了幾聲,在落下下一個巴掌前,先捏着拳頭走到桌子後面,強迫自己跟沈青辭拉開距離。
“為什麼不能?”沈青辭像是在質問沈母,也像是在對自己強調,“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你還真是……原因你自己難道不知道嗎?”沈母像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了椅子上。
沈青辭持續沉默。
沈母那一雙淩厲的眸子在眨眼間變得更為強勢:“我告訴你,喜歡誰都可以,但是她不行!”
“問問你自己,你配不配喜歡他?你有資格喜歡她嗎?”
沈母的警告聲一下比一下嚴厲,一句話輕飄飄地作為收尾砸在沈青辭頭上:“沈青辭,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沈母看了眼腕表,站起了身。
除了那句在沈母看來多餘的話以外,沈青辭始終低着頭,跪在地上,是十分順從的姿态,卻是沒有再回應沈母的任何一句話。
母子兩人之間的對話徹底進入僵局。
良久之後,房間裡突然響起沈青辭的聲音,壓抑着要溢出來的酸澀,問她道——
“母親,僅僅是喜歡,也不可以嗎?”
他的面色是一副不得不哀求她的難堪,自他十八歲以後再也沒有的神情又出現在了她的兒子臉上。
沈母一瞬間好似看到了小時候抱着從别人家小孩家裡搶來的漂亮貓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可憐兮兮地哀求着問她——
他就是喜歡這個,不可以嗎?
沈母深呼吸,背過身去,張了張唇,剛要說些什麼……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叩響了。
“夫人,小姐的男朋友到了。”
沈母側頭,餘光掃過沈青辭,聲音沉下:“你就待在房間裡,不要出現。”
說完以後,沈母便推門走了出去。
房間内跪着的男人的身影在劉管家眼中一閃而過,脖頸處的大片淤青明顯至極,劉管家手裡捏着的小算盤兒忽然掉在了地上,引得樓下的沈榆和池暮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劉管家迅速地将算盤撿起,揣進了兜裡,帶着歉意一笑,沒有過多解釋。
“劉管家這算盤兒跟了你有七年了吧?要是不好用的話,是該換一換了。”
沈母掃了劉管家一眼。
管家一個激靈,連連搖頭:“手抖手抖,夫人,我這年紀大了,腿腳不如從前利索了而已……還是好用的。”
不知道是在說算盤還是說人。
樓下的沈榆不過是望了一眼動靜的來源,注意力就又回到了池暮身上來。
原因無他,池暮正緊緊牽着她的手,半邊身子都要挂在她身上一樣貼着。
沈榆渾身不自在,卻隻能整個人一邊發燙一邊試圖把自己的手掰出來,小聲地讓池暮松開她。
池暮嘴角一翹,歪了歪腦袋,靠近她:“沈榆,我聽不清楚。”
沈榆咬着牙:“松開我的手。”
池暮将人往自己這邊一拉,牽得又更緊了些,如初見一般,嘴巴輕輕碰着她的耳尖——
“噓,女朋友,他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