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認識一下,我是……”
沈榆盯着他手心裡的疤痕,指尖在他的掌心滑動,以一種強勢的姿态讓他攤開着手掌,不予回避,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寫下了兩個字——
“沈、榆。”
這是證明給他看,她一直都相信他。
沈榆擡頭看他,不甚熟練地喊出他的名字:“駱……矜暮,你的回答呢?”
手心裡的疤痕斑駁錯雜,觸覺不如常人靈敏,幾乎感覺不到她寫下了些什麼,不過幸好她念了出來。
駱矜暮的指尖蜷縮,收了回來,垂在身側,“我有話對你說。”
沈榆像是一早就察覺到了,看着他笑眼彎彎,一副什麼都不會計較的模樣:“你說。”
單單是害怕自己的虛假身份暴露,就躲了她這麼多年,有點兒說不過去,一定還有别的原因,沈榆知道,也想讓駱矜暮親口告訴她。
“先上車。我送你回家。”他沉默了一下後說道,莫名有些拖延的意味。
沈榆笑了,他這是什麼都承認了。
“好啊。”沈榆自覺地打開了副駕駛的位置,而後坐了進去,乖乖地系好安全帶,等着駱矜暮當司機。
駱矜暮緊了緊拳頭,像是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口氣,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燈閃爍,方向盤轉動,安靜地驅動。
“池暮,你是做什麼的?”沒有特别注意的話,沈榆的稱呼又不自覺地回到了從前。
駱矜暮也答得很順口,沒什麼隐瞞:“人工智能,技術研發,最近回國,在和沈家的新産品打擂台。”
“你是老闆嗎?”沈榆想起了那個小助理的稱呼,“你們公司叫什麼?”
也是驚奇,親都親了,告白也有了,居然對他除了名字以外一無所知。
沈榆在心裡感慨了一句,默默轉過頭,望着他的側臉。
車内光線黑暗,路過車外的路燈,一盞,又一盞,借着光亮,沈榆近乎貪婪地繼續描摹他的眉眼。
“……鲸魚科技。”駱矜暮停頓了一會兒以後才回答道,“我不是老闆,我隻是有自己的團隊,由于工資是我直接發給他們的,所以他們喜歡這麼稱呼我,不是管理層的人。”
沈榆聽到他的解釋,表情不禁染上幾分沉思,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沈榆打開手機切到之前的購物軟件裡的浏覽記錄,确認了一番,才問他,肯定裡還帶着幾分猶疑:“你真正的老闆是……白骁?”
“嗯。”駱矜暮應了一聲,微微側頭悄悄瞥了眼沈榆的反應。
“所以之前從家裡找到的監控和竊聽器那些玩意兒也是你們的産品咯?”沈榆湊近了他問,“駱矜暮,他沒有強迫你做什麼壞事兒吧?”
在沈榆的眼裡,和沈青辭打交道的人,多是油嘴滑舌的奸商,不好對付,才需要她哥出馬,白骁自然也歸為這一類中。
“我們是幹正經生意的。”駱矜暮強調了一下,哼了一聲,“隻不過沈青辭他不幹正經事兒而已。”
說完以後,又刻意地補充了一句:“哦,我沒有要诋毀他的意思。”
“你隻是讨厭他,我知道。”沈榆笑了笑,似是故意一般問道,“你為什麼那麼讨厭他?”
——因為他明明是一個索取者,卻偏偏要僞裝成一個施舍者。
駱矜暮看到過沈榆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旁的風景和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那時候的沈榆不像沈榆,像個小傻子。
“因為他騙你。”駱矜暮的嗓音壓抑,卻隻是這樣回答道。
沈榆挑眉,撐着下巴看他,聲線裡聽不出什麼氣性:“你沒騙我?”
他何止是騙,他簡直比沈青辭還要過分,真把她當傻子了?
“我也騙了你。”駱矜暮的目光從熙攘的人群落到倒數幾秒的紅色數字,默默攥緊了方向盤,“所以我也同樣讨厭自己。”
駱矜暮知道,她隻是沒想着計較這些,并不代表她剛剛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就不生一點兒氣。
不過駱矜暮想不到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起初他好像是不在意這些的嗎?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自卑的小可憐樣兒,看起來最是好說話。
按照往常,沈榆在這時候大概就要使上她的pua大法了,可是……他的眼圈似乎紅了。
所以沈榆湊過去在他臉上啵了一口,駱矜暮猝不及防,聲音都變了形:“沈榆!”
“幹嘛啊?”沈榆早就懶洋洋地靠回了座椅上,歪着頭看他,“開車呢,好好看路。”
“我知道。”駱矜暮深吸了一口氣,加快的心率也不見得平息下來。
駱矜暮對于沈榆大腦的開發,不足百分之十,要繼續努力。
路燈逐漸變得稀稀拉拉,街上的車輛和行人也越來越少,有種下了鄉的錯覺。
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
她睡着了。
駱矜暮将車停在了沈榆家門口。
門口那盞敏感的聲控燈亮了起來,沈榆的頭歪倒向他的身旁,若非安全帶固定着,整個人都要躺下去了。
即使是這樣不舒服的姿勢,她還是睡得很熟,發絲被後腦勺和靠背的摩擦力抓得淩亂,眼底有不甚明顯的青黑色。
她懷裡的包兒被一隻手抱着,另一隻手早就撒開,指尖攤在駱矜暮的座椅旁邊。
駱矜暮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輕微的動靜,并沒有吵醒沈榆。
長時間的安靜,聲控燈滅了。
他的指尖動了,慢慢地蹭過去,觸到了沈榆撒開在自己的座椅旁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