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找到了,你可以離開了。”林情出來主持大局。
于和抱緊了沈榆的大腿,駱矜暮冷着臉将他扯到了自己腿邊:“小鬼,手放幹淨點兒。”
文娟娟看了看沈榆,走上前:“開個互傳,我把照片發給你。”
還沒等沈榆問出什麼照片,她便把手機舉到了沈榆面前,是多年前溫董嶺那家老舊手機店裡的一些瞬間的定格。
沈榆站直了身體,跟她湊在一起,傳輸照片。
文娟娟将孩子帶走了。
臨走之前,把小孩子的暑假作業撕了個稀爛,扔進了垃圾桶裡。
于和乖乖地跟着走了。
沈榆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孩子心眼兒都這麼多的嗎?”
林情看着沈榆褲子上鼻涕泡,調侃地笑:“榆寶,你心眼兒這麼少的嗎?”
“被利用了也不知道。”駱矜暮推着沈榆去房間裡換衣服,“你們先去,我們稍後就到。”
“啧。”
“又來了,人家換衣服你跟進去幹嘛?”
“滾啊。”
“走走走,給他們二人空間。”
白骁說話沒個把門,但也不是全然沒有分寸,幾句玩笑話滿足了自己那賤嗖嗖的嘴巴以後也不再揪着不放,反倒是貼心的很。
沈榆去換了條褲子,輕薄的五分沙灘褲,看起來花裡胡哨的,和桌面上的少女漫封面有得一拼。
駱矜暮的指尖翻過一頁又一頁,餘光瞥見沈榆,轉過身去:“好了?”
“你在看什麼?!”沈榆一個滑跪按着他的大腿傾身過去搶他手中的漫畫書。
駱矜暮攬着她的腰,被她壓在了地闆上,三兩個蒲團散落在身旁,地面上鋪起的小毯子被磋磨得一團亂。
沈榆将漫畫書嚴絲合縫地扣上,咽了咽口水,一臉後怕。
自從那次喝醉酒的記憶找回以後,駱矜暮好像越來越不藏着了,每一次親密都越來越不做人。
沈榆半點不敢讓他發掘到其他。
“我看到了。”
駱矜暮看着沈榆,白皙的臉頰上泛着紅:“原來你喜歡那樣的。”
掐脖吻?
強制愛?
沈榆的腦子哄一下炸了:“不許說話!”
“我可以嘗試的。”駱矜暮紅着臉說道。
“我說了不許說話!”沈榆兩隻手捂住他的嘴巴,看起來像是要殺人一樣。
駱矜暮的眸子彎了起來,,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告訴她:我聽你的。
“我餓了!”
駱矜暮抓着她的手從嘴巴上移了開來,親了親她的手心,用自己滿布疤痕的手心攥緊了她的手,“走,去吃烤肉。”
沈榆将漫畫書扔回了桌上,站起身來,慌裡慌張地拽着他逃離這個充滿她和小姐妹的秘密的是非之地。
駱矜暮看着她牽着自己手的背影。
發絲飄動,撫過他的皮膚,駱矜暮的眼神裡忍不住流露出幾絲掩藏極深的癡迷。
受傷以後,他的掌心不如十四歲的少年觸覺敏感,但是她的掌心總是很熱,溫度直達心髒。
駱矜暮永遠記得第一次想要牽起她的那種迫切的心情。
少年從病床上醒來的一瞬間,差點以為要負罪前行一輩子了。
直到另一張床上,傳來淺淺的,又平穩的呼吸聲。
她醒着。
可她似乎看不見了。
“有人嗎?”
壓抑着慌亂的聲音,平靜的呼吸逐漸急促,打破了冷靜的表象。
駱矜暮心髒一緊,拖着吊水,慢吞吞地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的手在空中亂揮,漂亮的眼睛一片灰蒙蒙的虛無,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機。
駱矜暮想,他沒有做錯。
用光潔的手背,貼住她的指尖,任由她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背。
她撫摸他的指節,劃過他修剪幹淨又浸染着血迹的指甲,一雙小他許多的手掌,甚至隻能抓住他的三四根指頭,攥在手裡。
他帶着她的手,将貼着紗布的手心放在病床上,她的手也跟着落了下來,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牽住她的手,卻隻能跪在她的病床旁,俯首,讓滾燙的淚水落在白皙的手掌旁,打濕了她身邊的被褥,将下唇咬得像手心一樣血肉模糊,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隻能在心裡不斷地,又斷斷續續地重複着“對不起”三個字,蒼白又無力。
而後,任由沈家的人将她帶走。
而後,躲在陰暗的角落裡聽着她甜甜地喊别人哥哥。
而後,像初中的校門口的“偶遇”那樣一遍又一遍地“巧合”地路過她的生活。
直到,發覺她的記憶被人為抹去,忘記了所有。駱矜暮自私地反了水,以一種欺騙她的手段,不回頭。
再到今天,無可抑制地陷入她的偏愛,駱矜暮清楚得很——
他這個人啊,其實一如既往得卑劣。
駱矜暮從回憶中抽離,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沈榆正在刷社交軟件上的腹肌。
他手指一緊,繼續慢條斯理地幫她烤肉,試圖将她落在社交軟件裡的目光抓回自己身邊。
“沈青辭有很嚴重的狂躁症,被送到國外治療了。”
“沈家的事情被壓下來了,但是很多處産業被查封,股價跌得厲害。”
“真的假的?”沈榆一下子扔下了手機,她自從那次以後就沒再見過沈青辭,将一切全部交給了駱矜暮處理。
沈榆的注意力總是轉移得很快。駱矜暮不滿——真的把她的目光抓了回來,卻是因為沈青辭。
駱矜暮将包菜準備好,牽過沈榆的手,幫她戴手套,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在她迫切地好奇下突然擡起了眸子,小心地問道:
“沈榆,結婚嗎?”
沈榆一愣:“這兩個話題,有什麼關聯嗎?”
駱矜暮搖搖頭。
“那你為什麼……突然……突然……”沈榆自己轉過身去戴手套,低着頭嘟囔,好像那兩個字燙嘴一樣。
“求婚。”駱矜暮吻在她的臉頰。
沈榆抄起烤肉往嘴裡塞,屁股往一旁挪着,瘋狂遠離駱矜暮。
分分鐘被人抓了回來。
駱矜暮捏着她的臉頰,強硬的動作,表情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躲我做什麼?”
沈榆将口裡的東西咽下去,仰着臉磕磕巴巴地斥責道:“哪有,哪有你這麼求婚的?!”
“我有些等不及。”
“那也不能是這裡!”
“那你指點指點我好不好?我之前的求婚儀式,你總是找各種理由逃跑……”
“有心者不用教!之前那麼社死的求婚方式,你是想懲罰我嗎?”
“好,那我多求幾次。”
——直到你徹底地相信我不會離開,主動向我跑過來。
“沈榆,我愛你。”
“啊啊啊啊!你閉嘴!吃飯!”
“好。”
……
媽媽總是說,年少時的愛情靠不住,駱矜暮是她那幼稚的愛情裡,誕生的試驗品,一個無比失敗的試驗品。
爸爸總是說,他是個爛人,所以才會生下個和他一樣的小爛貨,一樣懦弱地,縮在角落裡,隻會抱着死人哭。
可是駱矜暮愛上了一個本身就很好的人。
而他自己,也不是小爛貨。
……
“沈榆,我愛你。”
他抱着沈榆,緊緊鎖在懷裡,親昵地蹭着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将大家對沈榆的稱呼全部喊了個遍,好像要把所有所有的愛,各種各種的愛,全部傾注在懷裡這棵“小樹苗”身上。
榆寶,我愛你。
阿榆阿榆,我愛你。
沈榆,我愛你。
……
他的指尖忽然被親了一下,纖長的指插進他的指縫,貼在了她的臉頰旁,迷迷糊糊地安撫他:
“我也愛你我也愛你……”
“快睡覺吧少爺……解酒藥不是喝過了嗎……别鬧騰了……”
“我真的好困……”
駱矜暮在她的後頸親了親,放心了,卻并沒有閉上眼睛。
“心真軟呢沈榆……”
在那個處理父親留下的麻煩時,留下滿身污血的夜晚,他就想要這麼做了。
“謝謝你愛我。”
……
小樹苗在一片荒野中,遇到了一個從大花園裡走來的,耐心的園丁先生。
園丁先生,将它因為風吹、因為日曬、因為暴雨、因為冬雪而被打掉的每一條枝、每一片葉小心安置。
它又轉而,用自己日漸茂盛的枝葉去擁抱園丁先生。
于是園丁先生便走不開了,也不想走開。
……
2024/12/2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