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林穆和與府衙上的人商議着山賊一事,梁統實在是空有一張巧如舌簧的嘴,能言善辯,能拍馬屁,但是這戰事他是一概不知,好在還有邝文易出謀劃策,這才将他縣令的身份拿回一點面子。
穗歲是打心底看不起這個隻會拍馬屁的縣令,看着他臉上那谄媚的笑容都覺得煩悶,于是便退到了外邊樹下。
樹下寒峭,寒風凜冽,白雪将院子覆蓋,栅欄上石闆上花圃旁皆是一片白。穗歲從小生活在南方,不曾見過這般大的雪,她覺得實在稀奇。
小小的雪花落在柔軟的毛領上,她細細的端詳着,果然如書中一般,像小花一樣,開得精緻。
駱祈安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嘴中發出一聲笑,穗歲默默地擋住堆砌的小雪人,實在是醜得離譜,比四不像還像四不像。
“你怎麼出來了?”穗歲順勢站起身,用腳踢開了四不像。
這個動作全然被駱祈安看在眼裡,他淡淡一笑,“我給你堆個雪人如何?”
穗歲趕緊搖頭,“别!不勞煩駱大人了!”
還是撇開關系的好,免得姓林的又來找茬!
駱祈安頓了頓,嘴中發出悶悶的苦笑,眼神黯淡下來。
林穆和與他們儀完事,在梁統的吹捧下走出了屋子,見着穗歲與駱祈安正在院子,他負手而來,腳步踩在地面上沙沙作響,可穗歲卻沒有發覺。
說起來實在沒必要同駱祈安生氣,但他卻又忍不住與他生氣,特别是看着穗歲那張臉對着他笑的時候。
實在是讨厭。
穗歲剛回頭就瞧見了林穆和的衣角,噌的一下站起身,“哎你們說完事了?”
林穆和微微點頭,看見被她踢在遠處的一個小雪人腦袋,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做的?”
穗歲瞪了他一眼,迅速跑過去将那雪人踩得稀巴爛,“不準說!”
從小她的動手能力就不強,幼時在幼兒園就鬧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笑話,可能老師也沒想到讓孩子們做個陶藝捏個杯子,怎麼就莫名其妙打了起來。
那時穗歲可謂年少氣盛,班裡十幾個孩子都說她捏的是個尿壺,她那時比其他孩子要高些,抓起他們的陶藝作品就朝着地上扔,砸得也是個稀巴爛。
現在想起來,穗歲也不覺得自己那作品怎麼就像個尿壺了,明明自己就是按照家中的杯子捏的……
林穆和看着她假意生氣的模樣,伸手給她理了理身上的披風,誰知穗歲一個轉身從他臂膀下鑽出,迅速抓起石墩上的一團雪朝他扔去,正正好打在他的頭上。
白雪在空中散開,林穆和背着身無奈淡笑,下一秒又抓去雪朝着她扔去,穗歲見狀,趕緊拉過駱祈安替自己擋住。
蘇遠山與梁統站在廊前,蘇遠山心裡默默捏了把汗。
“梁大人見笑了,小女不懂事。”
梁統趕緊搖頭,“哪裡哪裡,蘇小姐與林将軍情投意合琴瑟和鳴,令我等實在是羨慕,願我小女也能尋得個好姻緣。”
蘇遠山聽罷搖搖頭,知道不過是些客氣話,問道:“你家也有一女?”
梁統點點頭,“正是,不過這幾年養在鄉下,說起來我倒是有個好人選。”
蘇遠山道:“有好人家自是不錯。”
“蘇大人你也見過的。”梁統淡淡一笑,故作神秘。
蘇遠山微微蹙眉,“誰?”
梁統一笑,“邝衙役,他才華出衆我實在是佩服。”
蘇遠山面色凝重,“有句話我想來還是需告訴你,你可問過邝衙役的身世住處籍貫是何許人?”
梁統讪讪低頭一笑,“他說他是從京城逃難來的,我見他可憐便留下,誰知他文采斐然,為我出謀劃策,才解了淮沖的燃眉之急。”
“我實話同你說,你可知我小女為何知道他的名字,為何偏偏将他認了出來?”蘇遠山低聲道,“你可知京城的江家,他是江家的門客,江家茲事體大牽扯衆多,他一個門客逃了出來,暫且不計有何過錯,這種不念舊情的人不值得同情。”
梁統目光有些緊張,“蘇大人此話當真?”
“自然!我騙你不成?”蘇遠山沒好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梁統急忙道歉,“那我該如何做?”
他實在拿不定主意,隻好問問旁人。
“他人你可以先用着,畢竟他倒是有勇有謀,可你家小女再擇良婿的好,若日後他出了狼子野心,再打發了便是。”蘇遠山想得長遠,畢竟如今他手下也沒有可用之人,但邝文易好歹是從江家逃出來的,也不知他到底安的是什麼事,凡是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梁統趕緊點點頭,不敢反駁,嘴中連連說好好好。
穗歲發絲上被灑了不少白雪,都有些化開,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
說起來她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在想什麼?”林穆和跟着她走進屋子,看着正坐在梳妝台前發神,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發絲已然打濕。
穗歲搖搖頭,“沒什麼,隻想着下一次多久才能看見這麼大的雪呢。”
林穆和摸了摸她額前濕了的發絲,用裡衣柔軟的料子擦拭着,“京城冬日沒有這般冷,恐怕也下不了這麼大的雪,不過明年我們還能來淮沖看雪。”
穗歲擡頭看着他,眼睛亮晶晶,“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