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衣着一絲不苟,寬厚的肩膀靠在椅背暫栖,指間抖着根煙,煙灰三兩下就拄在茶碟裡,茶碟還有殘餘的水漬,散塊的煙灰沉沉泡在底部。
嚴誠的心情突兀地毛躁起來,沒由來的、少有的。他放下煙絲仍在燃燒的香煙,不能再吸了,味重,怕是又會被信德讨伐幾句。
他會皺起眉頭捂着秀鼻,不說但會嫌棄地躲遠,不讓他靠近。事實上嚴誠已經戒煙很久了,今日的脾氣意外躁動。
他索性将煙頭擰在水中,熄滅那點火光。他招來人收拾,又靜坐着,思緒不斷地沉下來。
視線落在厚實的藏藍毛呢窗簾上,那是信德親手挑選的,說是這樣的布料疊卷起來顯得大氣而有質感,一邊用手撚着一邊露出那副喜愛的表情。
說起來,信德去哪裡了?嚴誠記挂起他來,最近事情多,冷落了不少。
正想起信德,門口處便傳來輕巧的腳步聲,嚴誠的下颚朝門口處偏,如湖泊的眼眸多了一抹倩影,倩影光鮮亮麗,窈窕地扭來。
那不是信德有意,不過是他臀部上的肉在走時會晃動,他的身材不臃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纖瘦,隻是往上的腰部太瘦太凹,往下的腿筆直纖長,導緻臀上的肉尤其明顯。
“先生今日可是終于閑下來了?”信德的聲音輕昂着,暗藏雀躍,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嚴誠親昵,又思念起靠在他的胸膛裡那種踏實感。
嚴誠将信德攬入懷中,信德便卸了力輕輕坐倚在他腿上,雙手環着他的脖子,親近地依賴地貼着他。
“想我了?”嚴誠摟住他的腰,輕輕撫摸他的頭發,信德的頭發蓄了有段日子,現在的長度差不多可以紮起來,“你的頭發有些長了,想剪嗎?”
信德勾起一縷,烏黑順滑得他愈發喜愛,“先生,我這樣不美嗎?”他仰起頭,露出那種誘惑迷人的臉龐,略長的頭發襯得他光豔照人。
“你怎麼樣都是美的。”嚴誠與他貼面耳語,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想要往下。
信德給他的誘惑遠比香煙的瘾大,呼出的煙是虛飄飄地擴散,信德的誘惑感是越深入越攝神,又止不住空撈撈,沉溺得越深,越難以自拔。
當信德靠在嚴誠的身上時,心中突兀升起一股輕微的抗拒感,曳着他從上面下來,他也就順勢想要雙足着地,身體卻仍被嚴誠摟抱在懷。
嚴誠的力度重了些,“不想要嗎?明明你的身子也惦記着我。”
信德終究還是起了反應,正當他們逐漸黏膩起來時,門外旬管家揚了聲,“先生,車已經在候着了。”
嚴誠隻好頓住了往下探的手,幫信德理了理衣服,碰了下他欲紅的唇珠,“等我回來。”
信德隻好含着潤光點頭,收回了神,獨自留在房裡發愣。
汽笛聲跑遠後,房裡進來了另一個人,正是嚴恃。他從信德的背後靠近,将頭抵在他的肩上。
信德被吓得渾身一抖,偏過頭發現是嚴恃,佯裝嗔笑道,“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身體卻很自然地倚靠了過去。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身體逐漸地更熟悉嚴恃,而不是嚴誠。
嚴恃默不作聲地貼在他後頸那一處的嫩肉上——可想而知地,兩人再次滾到了一起。
肉.欲是什麼?
是不可告人的淫.欲,是體驗過便再也放不開手的瘾,也是咀嚼在唇側卻始終松不開口的淫.豔。
一旦他體驗過後,便再也無法視若無物。
原先嚴恃藏在陰暗裡的人束縛着他的野心,當他看見信德靠在嚴誠身上時,一遍遍地拷問自己,他是忘了信德為何會是繼母,即便将柔情明晃晃地鋪在他面前,信仰或是未來,哪有眼前的依托重要。
若是在這麼發展下去,他也難以成為信德的解藥,而失眠的永遠都隻會是他,放在炭火上烤得炙熱難熬的人也隻會是他。
他恨極了,又不知曉這種恨能放在誰身上,隻好一味地将苦味灌到自己的心腸裡。
是他把嚴誠引走的。
——
旬管家時不時低着頭看表,表情猶豫起來,他不确定是否要告知嚴誠,指不定會打擾到他什麼事。
嚴恃從樓梯走下來,“是有什麼事?”他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連帶着聲音都有些沉悶。
“少爺,先生的車已經按他吩咐的候着了,您看這?”旬管家跟嚴恃已然熟絡,因此直接朝他打聽起來,詢問他的意見。
嚴恃松開緊鎖的眉頭,用他對嚴誠一貫的語氣說,“他啊,現在閑得很。”說完就走開了。
旬管家這才明了,提聲喊道,“先生,車已經在候着了。”
——
一輪明月懸挂在高空之上,太陽倒墜在海底深處,二者傾斜相對,原是一幅畫倚在牆根,不僅放得不正,而且上下颠倒,海水是倒映的深藍,天空是藏匿的汪洋。
這幅畫是信德和嚴恃一起畫的,一人畫了半邊,一人描了剩下的星空。起初信德沒決定好要畫哪邊,筆觸勾勒出形後頗有些不倫不類,月不似月,要說是太陽也不像,星空缺了點點爍光,充其量算得上海面泛濫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