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潤到了廣甯省會。
折騰了一夜,總算到了這裡,他打着哈欠,忍不住埋怨昨晚的司機。他預定了了順風車,原計劃晚上十一點之前到達城裡。誰想到司機為了多掙錢,開到小路,接了好幾個人,白白浪費他幾個小時。
這還不算完,更奇葩的是粗心大意的司機在導航裡輸錯了地址,導緻開錯了路。大半夜的一車子五個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下了車大家大眼瞪小眼,氣氛十分詭異。
司機在四位乘客譴責的目光下,重新輸入正确地址。最後調轉車頭,匆匆上路。
淩晨五點的街頭,除了幾家包子鋪,沒有任何店鋪開門。
天空還是一片漆黑,不過這黑色和月亮一樣,變得很淡。是一種介于實體和透明之間的顔色。
梁潤走在路上,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淚水。怎麼坐了一夜車,比練了一晚上功還累。總之先找個地方住下吧,他想。
他在手機上搜索附近的旅館,有了那位不靠譜司機的前車之鑒,梁潤不敢馬虎,生怕出什麼烏龍。他停下腳步,确認自己輸入的信息。
一輛卡車開着遠光燈從遠處駛來,刺眼的燈光映得人難受,梁潤半眯着眼,扭過頭。
梁潤瞳孔放大,渾身僵硬——他在巷子裡看到一具坐立在牆邊,披頭散發的女屍。一隻灰老鼠從女屍身上爬過,“她”動了動,然後驟然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兒,難道她沒死?
救人!這是梁潤的第一反應。
他跑進巷子裡,扶起她,焦急道:“小姐,你還好嗎?”
她的手指動了動,好像想說話。梁潤扒開她額前蓋住整張臉的長發,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是吳娛!
昨夜吳娛中了熒河緻命的一箭,雖然她僥幸逃脫,但她明白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吳娛虛弱得連喘氣都覺得痛苦,腹部的傷口隐隐作痛,她感受到生命力從那處缺口流失。
熒河一定認為自己死了,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實際上自己非但堅持到了現在,還拼盡全力喚出一隻鬼鶴給金組長送去熒河叛變的消息。移苦修會怎麼做?像父親一樣把自己養大的金組長會給自己報仇嗎?無論如何,自己作為移苦修的一員,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有人撥開她的頭發,她看到一個戴帽子的男孩,以及帽子之下,那張令她恨之入骨的臉。
熒河。
不,不是他,吳娛很快反應過來。這兩張臉一模一樣,但熒河絕不會如此溫柔。
梁潤一心想着救人,脫下外套團成一團,手忙腳亂地把吳娛腹部流血的傷口堵住。這傷口真夠奇怪的,血流不止,上面籠罩着一團揮之不去的黑氣。這氣息好熟悉……梁潤想到郭遊跟自己說過的,半鬼體質特殊。他關切道:“要不要去醫院?”
一想到郭遊他的腦子突然清醒過來,自己究竟在幹什麼?眼前這人是移苦修的,是敵人。自己和郭遊差點死在她手上。在弄來,要不是她救走熒河,郭遊或許不會死。
可她看起來那麼虛弱……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吳娛準會笑出聲。去醫院幹什麼,給自己縫合傷口嗎?這家夥真是天真。
“不用救我,我就要死了。”吳娛道。
“不……”梁潤喃喃道。又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着吳娛蒼白的臉,心情複雜。
沒想到自己拼命保護的盟友要殺她,自己的敵人卻想救她,真是夠諷刺的。如果當初撿到自己的不是金組長……不,金組長很好。吳娛回想到,小的時候,金組長教自己讀書寫字,給自己做醬湯。可惜自己沒機會報答他了。
死又有什麼的。
這樣就好,什麼都不用改變。
“等會兒把我埋了吧,哪裡都行。”吳娛虛弱道。她知道梁潤會答應她,他心腸很好。
“好。”梁潤應道。人之将死,這點事情他還是能做的。
“謝謝。”吳娛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說。
天色蒙蒙亮,金色的陽光穿過雲層,照耀大地。當第一縷陽光抵達時,吳娛的□□變得透明,詭異的是她體内的森森白骨清晰可見。
這樣可怕的場面,梁潤卻不覺得恐懼,他心裡像被堵住一樣,酸酸的。他想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說點好話,可他像個啞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