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一路飄到那戶人家的窗外,小心翼翼地貼在了窗戶上的縫隙中,悄悄地朝裡看去。
“靈娘...靈娘...”方才那個被人罵作“失心瘋的短命鬼”的男子被扶到床上坐着,他手上捧着一隻氣息微弱的貓兒,看上去神色依舊恍惚。
希借靈伸手接過那隻貓兒時,陳僅允的手往後退了退,卻又被溫柔拉住,她将貓兒從他手中抱走。
“相公,貓的壽命不過十餘年,它現在老了。”希借靈輕輕說道。
“你是說...它不會永遠留在我身邊?”陳僅允将将頭放進她的懷裡,緊緊擁抱她,低聲問道。
“對。人各有命,動物也一樣。”她伸出手慢慢撫摸着他的發絲,“一切,都早已由上天注定。”
陳僅允又搖了搖頭,他緊緊抓着希借靈的手,唇咬得用力。
他很瘦。分明修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似乎也變得寬大無比。從袖子裡伸出來的手瘦弱而又蒼白,似乎是緊貼着骨頭生長的。而他的墨發也顯得略微有些幹枯發黃,那張依稀能看出英俊的臉如今也帶着病态的枯容。
這是一個将死之人。
紅箋隻一眼就看出。
或許鬼魂對這種即将逝去之人的感應總會愈發強烈,她能感覺得到這個骨瘦如柴的男人早已步入死亡的步伐,或許再過不久,他就會再也睜不開眼來。
短命鬼這個稱呼倒是沒有說錯。
接下來的場景便沒有什麼好看了,希借靈一直在安撫着陳僅允。于是紅箋又飄了回去,回去時,沈雁雲正在鋪床單。
“沈道長,我回來了。”她化作人形。
“沒什麼有意思的,不過那個男子的确一副短命相,我估計也許也就隻有幾年的時間了。”紅箋說道。
“你在幹什麼呢沈道長?”紅箋見他一直低着頭在地上鋪着床單,便過去問道。
“你今天睡床上,我睡地鋪。”弄好後,沈雁雲擡頭說道。
“...我,睡床?”紅箋愣了一愣,“沈道長,就算你說再不讓我睡紙人裡,倒也不必真的把床讓給我吧。”
紅箋伸出手來,白皙修長的手指穿過烏黑的墨發,又繞起一縷發絲輕輕地順着,她唇邊帶着一抹笑意:“如果你真的打算讓給我,我可是會毫不猶豫當真哦。”
“嗯,你睡。”沈雁雲颔首,他褪下青色長袍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随後躺在他方才鋪好的地鋪上,很自然地把被子拉到了胸前。
紅箋安靜了一會兒後,她飄到桌前輕輕吹了口氣,染着的燭火便瞬間熄滅。她一隻魂體躺在床上時,心裡又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跟在沈雁雲的身邊,她魂體凝聚的能力又增強了一些,她也逐漸明白這個道士有着一套自己的規則。
“沈道長,我方才替你去看了情況回來,你怎麼沒個回話?”紅箋問。
“我知道。”黑暗中,沈雁雲回答,“知道他壽命不長,氣息将盡。”
“那你還任由我去?”
“攔不住你。”他的聲音中似乎又含着些笑意。
“......”行,剛才沈雁雲讓床給她的這抹感動消失了,沈雁雲就是一個看上去高冷、實際上内心藏着壞的悶騷道士!
一夜無眠。
次日清晨,趙村長盛了幾個白面饅頭給了沈雁雲,“家裡就隻有這個了,還望道長莫嫌棄。”
“多謝。”沈雁雲道謝。
吃飯時,屋子外面又傳來了聲響,似乎是有人正在挨家挨戶敲門在說些什麼。
沒過多久,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院子外面,她道,“趙村長,我進來了。”
昨夜夜色朦胧看不清,燈光昏黃也看不清。如今天色亮好,希借靈的模樣倒是可以讓人看清了。
她長得不像一個村中女人。她身材纖瘦,穿着一身淡綠色布衣,一雙眼眸又大又亮,時不時透着一股靈動。
希借靈将手裡的竹木籃子遞給了趙存華,道,“昨夜多謝村長替我安撫了周圍的鄉親們,這是我跟我相公的一點心意,請村長務必收下。”
“這...好吧。”趙存華收下了籃子,籃子裡裝着的是十幾顆雞蛋和一小包裹的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