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妕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垂眼惺忪,但語氣堅定:“去。”
蔔興德的情況宜快不宜遲,單單昨天她略微望了一瞬間,便有一個人死于非命。
再拖下去,不知還會有什麼後果。
既然昨日耿遊會急匆匆地來禀報蔔興德之事,說明首輔大人正在調查此事。
他們利害一緻。
這與父親之案或許無關,但她父親為她賜名為“妕”。若對眼前能救之人視而不見,如何能夠忠君建邦救天下?
春桃見小姐如此果決,也不再勸,隻是多擦了些胡粉,盡量蓋住她的憔悴,将她的氣色提起來些。
溫妕困得幾乎就要眯上眼,但是大腦極度活躍,就像是有一根銀針不停地刺戳她的神經,将她的身體與靈魂的困倦分離。
“好了小姐,我盡可能蓋住了些,但還是……欸小姐!”
沒等春桃說完話,溫妕便起身走了出去。
一-夜未睡的精神狀态太過于緊繃,容易讓人的思維停滞,以至于口不擇言或是無法控制情緒。
她必須立刻行動起來,免得因此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溫妕快步走向顔景的書房,隻要過了腳下這條小路便能……
“抱歉小姐,請就此止步。”一個侍衛打扮的高大男人攔住了少女的步伐。
溫妕不由得感到煩躁,昨日還沒有這一關卡的。
她深呼一口氣,挂上笑臉擡頭就要央求,卻忽而愣住。
是她的錯覺嗎?怎麼感覺侍衛的眼睛有些紅腫,甚至也有些發黑?
他也熬了整宿嗎?
“柳小姐?”熟悉的少年音響起,耿遊從顔景的書房中走出來,伸手向她打了聲招呼。
溫妕事先查過顔景府内所有下人與門客的信息,自然記得耿遊。
他是洛州縣丞的長子,文武雙全,年少成名,早年喜好當江湖遊俠,行俠仗義,後來因不明原因成了顔景的幕僚。
她記得昨日見他的時候還是荔枝眼的清俊少年,怎麼今日眼睛也腫了?
是京城的新流行嗎?
在他們中間,溫妕的黑眼圈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被襯托出了幾分魅力。
溫妕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隻是尴尬地舉起手回了一聲:“耿公子。”
“你知道我?”耿遊有些稀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父親的官職不高,在顔景的幕僚中不算翹楚,很少有人能夠認出他的名字。
“我的父親是‘白衣遊俠’的粉絲。”溫妕微笑着為劉叔增加了他不曾知曉的故事背景。
耿遊聽到自己年輕氣盛時的名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就在此時,一抹霜雪從書房内走出,眼尾上揚的含情眸在一衆腫眼中顯得愈發俊秀。
顔景出來便看到了溫妕的面容,毫不意外。
從昨日耿遊說漏嘴,他就猜到了溫妕今日會來找自己。
“柳小姐早。”顔景勾起唇角,眉眼間顯出清淺的笑意,擡步向少女走去。
溫妕幾乎已經是下意識地綻開笑容,甜膩地喊了一聲:“顔大人。”
同時快速上下掃了一眼男人。
銀白色的長袍系正紅宮縧,與卯時飛禽走獸的朝服不同。
現在才午時,顔景是剛下朝就又換了一身外出服,是有要緊公務需外出?
“大人要外出嗎?”溫妕笑着上前貼近了顔景一步。
顔景俯首斂目,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指,在溫妕的注視中撫上她的發絲,随手取下一片調皮飄落的樹葉 ,平靜地“嗯”了一聲。
仿佛他的舉動再正常不過。
自然的态度反而讓溫妕有些愣怔,心跳加快了幾拍,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溫妕暗自默念了三遍“多疑文人”,才按捺住自己的心髒,雙手十指交叉托下巴,眨巴着杏眼,柔聲道:
“我能跟顔大人一起去嗎?我也想看看顔大人工作的影子。”
兩人的距離過近,以至于顔景能夠嗅到溫妕身上淡淡的銀杏果香。
顔府中沒有銀杏樹,但是西城城牆附近有一片銀杏林。
他沒有收到溫妕出過門的消息,看來多派人手也防不住她的步伐。
那不如應她的請求,将她帶在身邊。
顔景的眸光流轉,漾開一道溫柔,輕言細語道:“好,柳小姐記得跟緊我。”
耿遊與侍衛的目光随着二人的對話反複橫跳,就要被他們之間粘稠的氣氛噎死。
他們之間怎麼都不像是普通友人啊?
但如果他們不是普通友人,那他們昨晚挨的打和罵算什麼?算他們扛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