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绮星認為夏知初分析得相當全面,于是說了另一個問題:“方才上山時我看到今日的圓月運動軌迹,和昨天一模一樣。本來我沒有注意,想着昨天是中元節前一天,月亮接近滿月很正常。但是,如果今天已經是中元節了,月亮會越來越圓,軌迹也會有所不同。”
夏知初望向已經高懸的月亮,一半烏雲遮住了下半緣:“你是說,時間在循環?”
謝绮星點頭:“兩邊村子的結構相當眼熟,若盡頭還有路的話,再結合循環的元素,就像莫比烏斯環。我們去試着跑一下,如果最終回到了原地,就證明這是一場時間循環。”
右邊的村子是左邊村子的過去,且空間是彼此的鏡像翻轉。
不止時空連接,還有時間循環嗎。
夏知初轉頭望着謝绮星,這個計劃非常瘋狂,卻莫名吸引夏知初去嘗試。
“好,我們去試試。”夏知初明白這是解夢的前夕,牽了牽嘴角,這是入夢來謝绮星第一次看見他笑。
謝绮星臉上又燒起來,低頭咳了聲,捏了捏鼻尖,大掌罩住眼睛降溫,不敢再觑他。
怪物下山後,地震便停止了。二人出了墓園,騎馬下山。時間越來越晚,山風逐漸變冷,謝绮星下山前把長袖脫下來給夏知初穿上了。
馬兒跑得很快,他們沒有碰見怪物就順利到達村口,謝绮星給左邊的村子取名A村,右邊的村子取名B村。
“我從村口向A村騎,你延着B村騎,最後驗證一下越過眼見的盡頭,是否能跑回原地。”謝绮星把有怪物的一邊留給了自己,夏知初則把戰鬥力十足的精衛留給了他。
兩人一鳥騎着馬,背向前行。他們啟程的那一刻,由夢主的能力影響,馬蹄踩出一條熒光彩虹路,七彩光屑像油漆,在夜裡閃閃亮亮。
謝绮星騎進A村,無數隻怪物被馬蹄聲吸引,跑上了村道。謝绮星左手拉着缰繩,右手舉槍回頭,精準打死追上來的怪物,與此同時精衛俯身,用尖利的紅爪鈎住怪物,拖向高空,再猛地摔下。
夏知初一路沒有阻礙,馬兒身快蹄急,奔向B村的盡頭。忽然,他感覺到整個天空和地面翻轉了,應當是跑到了莫比烏斯環拐彎的地方。
謝绮星和夏知初背向對方朝前方狂奔,一個在紙上,一個倒轉着,卻奔向同一個目的地。
就像他們的命運一樣。
夏知初眼前,太陽升起,他騎到了過去的過去,跨越了時間的極限。拉缰繩,汗血寶馬減速步調輕盈,從左側下村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口”。
謝绮星殺怪物殺到右手拇指生疼,精神力爆發,不斷往手槍裡裝填子彈。夏知初感知到謝绮星的處境,捏訣令精衛再次神降,怪物頓時被她秒殺,刮起的暴風像劍刃,瞬間将怪物撕成碎片。
A村的盡頭是未來的未來,謝绮星并不能保證自己的推測百分百正确,但他擁有那樣的信念。
精神力就幫他開辟出更廣闊的圖景。
看到盡頭的太陽時,夏知初站在村口等了很久,謝绮星從右邊奔來,高興地沖夏知初喊:“我們跑出了時間的循環!”
莫比烏斯環代表着無始無終,永遠循環。
勒馬脫缰,謝绮星擡起腿躍下白馬,側身一滾穩穩落地。他和夏知初還有一段距離,但卻不敢跑過去,害怕自己的心跳聲音太大了。
令人意外的是,夏知初主動跑向了他,兩隻馬停靠在一處,身後高懸着的太陽像柿子大餅,山林高處祥雲墜留,大雁從雲間穿過,山色翠青。
夏知初沖謝绮星咧嘴笑,方才騎馬騎得很爽,腎上腺素升高,帶來了格外愉悅的心情。而且第一次見到這般用時間繪畫的圖景,夏知初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刺激。
謝绮星站在原地,看着夏知初跑向自己,他的眼眸所向,則是一幅以夏知初為主角的畫作,内心升起一個形容詞:真燦爛。
他再也忍不住,兩步上前低頭抱住夏知初,将他锢進懷裡,用了很大力氣,好像要補償什麼東西。
夏知初的笑容凝住,沒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抱他,輕輕拍了拍謝绮星的手臂,把自己的腦袋拯救出來,下巴擡起,說話糯糯得:“怎麼了?”
謝绮星把腦門抵在夏知初肩上,雙手摟着他的後腰,沒有回應。
察覺到不對勁,夏知初偏頭,伸手摸了摸謝绮星腦後的雜毛,語氣溫柔,再次詢問:“謝绮星,你怎麼了?”
夏知初很有耐心,一下一下理順謝绮星後腦勺雜亂的頭發,延着後腦撫向頸後,謝绮星體溫很高,夏知初的手掌很快被暖熱了:“是被怪物傷了嗎?給我看看。”
還是沒有回應,夏知初卻聽見了小聲的嗚咽。
謝绮星哭了。
夏知初的薄衛衣濕了肩頭,被謝绮星鹹濕的眼淚弄的。
謝绮星在A村殺了許多怪物,一路騎馬而來,耳旁出現了村民們曾經幸福生活的畫外音,也有得病後整個村子的痛苦哀鳴,以及魔化後怪物身軀和村民互換身份皮肉分離的聲音。
短暫的幸福和無止盡的痛苦交織播放。
謝绮星走了神,腦海裡浮現中學時夏知初的眼神,想起他家的遭遇,想起自己找不到他時的無望。
謝绮星抱着夏知初不撒手,眼裡像盛了汪湖,委屈極了。
夏知初想把他腦袋擡起來替他擦眼淚,卻根本掰不動他,哭得這麼傷心,力氣還這麼大。
傻狗。
夏知初放棄了,安靜被他抱着,撫他的脊背,安慰他的時候思緒亂飄,記憶裡十五六歲的謝绮星冒了出來。
小時候還不愛哭,怎麼長大了這麼多眼淚。
“夏哥哥,你為什麼不要我了?”謝绮星鼻音很重,帶着哭腔,他不敢擡起臉,害怕夏知初嫌他醜。